死寂的日子,才会复燃的。
《声声慢》第一部(25)
少时话说多时,也不见燕台她们来问一句话,只得先开口,道:“关燕台,你可是学习委员,得给我好好考噢。”手指着她,一点一点的。别的女孩见了,偷偷地笑,挤眉弄眼的。燕台见了便不大高兴,嫌少时惹事,仍是不愿说话,只笑笑罢了。
少时没趣了,又跟凤凰讲:“凤凰,你是文娱委员,元旦就要来了,班上是要搞联欢的,你们多动点心思,让大家玩得畅快些。完了呢,好精神饱满地考试回家。”凤凰道:“尽力而为呗。”少时又道:“晚会要策划得有趣味些,不要叫人失了兴致,中途又溜走。”说着去看燕台,燕台扭头跟莺儿两个窃笑。
离开的时候,少时又找着燕台道:“你跟我来,把下学期的课表发给你们看看。”燕台一下听出这里面有个大大的漏洞,他来这里也没什么正事,倒不带了来,这会子偏要她去拿,心里直怪他太不避众人了,也不好当众揭穿他,那会窘了他的,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跟他出去,心里想着女孩们又要在身后悄悄发笑了。
出了楼来,少时轻轻一笑,道:“不是为课表呢,我喊了你来,要说一件事。”燕台心想:“坏了!怎么回他呢?”又听他道:“我收到了你母亲的信。”燕台惊道:“什么?”少时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信来,问她:“要不要看?”燕台躲道:“是给你的,我不看。”少时道:“你跟我再走走,可好?正好一块儿看你母亲的信。”燕台微微一摇头,撒起娇来,笑道:“你不是看过了吗?还要看!”少时笑而不语。燕台趁他不备,一把把信夺了,退后两步,笑道:“你看过就免了吧,再没有看两遍的理,我拿回去看是正经。”说罢,飞跑而去。燕台想着才刚的撒娇卖乖,一副小女孩模样,天真烂漫的,不致太使他下不了台。生生把他得罪了,也不是好玩的。少时这里是失望的,一面又念起燕台头一回给了他这许多令人心动的娇态,也就罢了。追是不好追的,二一六里都是自己的学生,她一定早躲进去了。
燕台不用看母亲的信,也知道她的用意,对她写信给方少时,燕台觉得烦,这其实并不高明。母亲是精明的,精明也有精明的画蛇添足处。
燕台曾在一封家信里,稍稍提了一句,说是班上有同学议论辅导员对她好,把人烦死了。不料,母亲速速来了一封快信,倒把燕台吓了一跳,信里教她:“不拒绝也不答应。”这么着,也罢了,又落一封信到方少时手里,燕台心里不舒服,深怪梅玲过虑,当下给母亲写了一信,求她再别给方少时写信了。
燕台再一次想起才刚对方少时的撒娇,俏模俏样的,又一阵不舒服了,先是气恨自己,想想却是母亲的信招来的,又气起梅玲来。人一气,就好把些不愉快的事翻出来,给自己添愁加恨。燕台这会子正是这样。她最后想起的是莫悲,近来又不大见他的影子了,自己空有许多情意,那天爬车作耍,他也不一定就是有意使坏,说不定真是他从小就爱玩的一样举动,倒是自己小心眼儿了。就这么前思后想的,慢慢有了些哭意,人一下子从气里跌进泪里。
9
元旦那天,少时班上分到一间教室用。赵时飞喊了几个男生,把课桌贴了墙移过去,房间一时便空了出来。
赵时飞、凤凰、关燕台一处商量好了,说晚会也不必拘于什么形式,先买些瓜子花生糖果来,让同学们吃着,随意清谈,再配上学生们自己的节目表演;完了肯定不到十二点,就叫女生去包饺子煮;又怕男生那会儿闷坐着无趣,只得再买几包烟预备着,到时候散给他们抽;或者叫他们自做游戏,忍耐一下,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吃饺子了。然后呢,是集中了统一听学校的钟声,十二下,过后便是舞会,不想跳的可回去睡觉。
《声声慢》第一部(26)
采买东西的,是赵时飞跟李能他们几个。莫悲在这种事情上头,一向散漫,自是不肯跟了他们上街瞎跑去的。
白天,燕台在校园里碰见了莫悲,莫悲喊住她,两人一道走,走了好一段,也没人说话。弄到最后,还是燕台先开的口,问:“复习了吗?”莫悲道:“还没有。”燕台又问:“那你天天看什么书呢?”莫悲道:“看《史记》。”燕台看住他笑道:“人家都爱看萨特尼采叔本华弗洛伊德什么的,独你怪。”莫悲一笑:“也看的。”又问她:“你呢?”燕台撇撇嘴,道:“那些,我是不喜欢的。我最爱的是中国的古典小说,一遍遍地读了不厌。浅不浅?”莫悲道:“才不呢。那里头专讲人情世故,世事洞明,你读多了,只怕我日后连话也不敢跟你说了呢。中国的文学就是会教人胸有万壑,不动声色,做起人来游刃有余。你呢,本来就聪明得要死,再经它一点化,我还敢开口吗?嘴才要张,你倒早把我的人跟心看透了,还要我说什么话?”完了,两人都笑。燕台嗔道:“专会瞎讲。”分手时,莫悲又一本正经地嘱她,晚间把饺子捏大点,燕台听了又是笑,莫悲也笑道:“你别只是笑,糊弄我可不成,吃不到大的我吃你。”燕台听了,大受惊吓,脸都红了,这样不见外的话!什么“我吃你”,简直透着露骨的亲热。觉得这话不同一般,里面有许多东西,翘了头,睁着一双幽幽的眼睛,看住他笑。莫悲说完再不言语了,只是对燕台发笑,大约他也感到说得过于造次了。待莫悲一走,燕台怎么想怎么幸福,不可道破的那种。天地间只剩她一人在了,想飞。
吃了晚饭,六个女孩松松散散出了桃花楼,笑笑闹闹的,远看,是看不出她们之间也会生出什么恩恩怨怨来的。
校园里人影幢幢,鬼魂还阳一般,灯火依旧热闹多彩,只是前面早过了一个圣诞节,拖到这会儿的元旦,不阑珊也是阑珊的了。远处又有爆竹声传来,空空旷旷里炸那么一两声,显得孤独渺小不尽兴,好像是谁对着一块巨大的黑绸,开了一枪,“砰!”黑绸上破了一个洞,洞边絮絮叨叨,丝丝缕缕地挂,是黑绸的经络,奄奄垂着,在风里一掀一落。
晚会是在七点半时分开始的。照旧是方少时先来个开场白,无非说些辞旧迎新,展望未来一类的话,不听也罢。赵时飞又在他的讲话声中给人分东西吃,一个个惊惊奇奇的,更没人听了。
接着是吵吵嚷嚷中,你拉我唱歌,我拽他说笑话,活跃着的,仍是第一次聚会上的那几个人。燕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