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粟道:“老天!”又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见她呢,听到你喊,衣服没穿齐整就跑下来了。”说罢忙着扣衣扣。燕台把苹果往他怀里一送,道:“她已经睡下了,要明天呢。”一粟道:“也好。你妈妈严不严?”燕台撇撇嘴道:“蛮严的。你呢,在她面前少说话,想就没事了。我就怕你说话,一开口粗话就出来了,她听了定不依的。”一粟道:“好好好,不说不说。”又嬉皮笑脸道:“那你怎么依了我呢?”燕台眼光一沉,道:“我是没出息。”一粟道:“又气了,不说还不行吗?”燕台笑道:“还有一件事,也是才想起来的。明天见我妈,就说你是我以前班上的同学,今年毕业,想分到青岛去工作。她一听就会明白我们的关系的,也不大会拦我了。别看我妈能干好强嘴也硬,其实儿女心最重,她巴不得我日日在她身边呢。千万别说你也是闹着要退学的人,她听了一定不依我们,还要以为我们两个有毛病呢。”一粟道:“这样子的吗?”燕台道:“我才刚跟我妈大约讲了讲,她不大爽快呢。”一粟道:“依你就是了。”燕台道:“别的事等到了青岛再说吧。我们两个冒了一次大大的险。”两人就着这件事,又兴奋又慌张地策划了几句,方才散了。
《声声慢》第二部(18)
第二日晚间,两人来招待所看梅玲。梅玲正等着,手里有茶。两人坐好,燕台喊梅玲“妈”,一粟喊梅玲“阿姨”。梅玲狐疑地朝一粟笑笑,一粟不知是紧张还是故意的,不时把燕台的手拿来握握,燕台羞羞让着。梅玲将他二人情形略一打量,也就看出一二了,心里不大自在,怪燕台事先没跟她打个招呼,太突然了,便道:“这位同学也是……”燕台看看一粟,止他说话,自己道:“他叫仓一粟,是我原先本科班上的同学,今年毕业,想分到青岛去工作。我们是才交的朋友,不久。”一粟道:“是这样的,阿姨。”梅玲当着他二人的面,不好说别的,只道:“青岛工作找得怎样了?”一粟道,“找了几个都没定。我之所以要到青岛去,是不想带着燕台离了你们瞎跑,知道她是您的独生女儿。”一席话听得梅玲相当满意,微笑道:“除了青岛,我是哪儿也不许她去的,哪怕她书读得再高!青岛不至于容不下她。她呢,小孩子脾气总脱不了。到哪儿我都不放心。就是她这大学选在南京上了,也是一次错误。遇到了一个不成器的辅导员方少时,我哪天在家不挂念?只怕她还不知道呢。”燕台听了先对一粟笑笑,再对梅玲道:“妈,你当我是呆子呀?我也没想过要去别处,所以写信给你们。要求找两份工作,你跟外公讲了没有?”梅玲道:“讲了。你外公倒挺高兴的,巴不得你早点回去呢。年纪大了,就特别看重天伦之乐,过一两年退下来了,就让他搬到我们家里来住。你爸爸有点犹犹豫豫的,说还是读书好。我呢,好强了一辈子,没有你爸爸支撑着我,只怕也不行。最近啊,看着你空荡荡的睡房,心里总是不行,想你。看开了,也好,文凭不必那么高。”燕台听得激动起来,也有点酸楚,要哭的样子,手指碰碰下巴,道:“妈妈。”梅玲看了笑笑,问一粟道:“要是你去青岛,家里人同意吗?”一粟道:“我家里人不管的。”梅玲又问:“家在哪里?”一粟道:“在徐州。”燕台听了,怕梅玲问得太多,一粟把底子露出来,就插话道:“他家里也知道我是独女。”梅玲笑道:“哦。要是你先去了青岛,想着燕台一人留在这儿,我也不大舍得。”一粟看着燕台道:“我不会让她一人留在这儿的,我不放心。要不我就在南京打工,先陪她。”梅玲听了笑道:“那怎么成?小孩子话了!念书做人都得先有个稳定的生活环境才行。”燕台噘嘴道:“所以我想回去。”说完偷看梅玲脸色,梅玲道:“这退学在你们学校难不难?”燕台道:“不难。写个申请交上去,研究生院批一下就成了。”梅玲听了不语,歇一会子才道:“那我明天去见你的导师,就说你现在身体很坏,不适应过学校生活,神经太紧张了。”燕台道:“这样最好了,省得我们俞之林先生生气。”梅玲道:“就是呢,我还特为带了些海鲜来,做老师的不容易,明天你跟我一道去。”燕台依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谈妥了,心里是轻松的,又有点不舍,不知是为什么。接着,梅玲只是跟一粟说话,燕台怕她盘问出什么漏洞来,推说头昏,带着一粟早早告辞了。
一粟出来道:“你妈妈讲的那个方少时,有一层意思在里头呢,是不是他追过你?”燕台道:“什么时候了?说这个话!谁理你,无聊。”一粟道:“我要发现你曾有一丝一毫不检点的地方,老子打死你。”燕台听了又气,道:“你这混账,又骂人了!我为谁呢?我妈为谁呢?她还以为你是好的呢,巴巴地成全我们两个。”一粟忙哄她:“我不好吗?我不好吗?爱你才这样说的。”燕台道:“算了。只求你到了青岛,对我妈孝顺点……”忽说不下去了,觉得对不起梅玲,停了停,酸楚道:“想想真无趣。”一粟道:“宝贝,你这么说我难受死了,求你。”燕台道:“不是吗?”一粟又求又哄,几天里小心翼翼的,梅玲倒没看出什么破绽来,燕台只好一旁装呆,一粟知疼知暖地陪着。人生从来是无奈。书包网 bao8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声声慢》第二部(19)
梅玲趁她在南京的日子,带着燕台见导师跑研究生院,推说燕台神经衰弱,学校生活过不下去了,也只四五天的工夫,就把退学的手续全部办完了。系里有两个老师拦了拦。燕台笑着,谎称自己找了份理想的工作,不去怕失了机会,那两个老师听她这样说,也就罢了,还祝她好运。燕台听了糊里糊涂的,觉得自己真要时来运转了,希望自己有一种等待的心情,就像上次将要从本科生跨到研究生时的心情一样。
送走了梅玲,两人又照着同样的步骤办起一粟的退学来。过不多久,也批下来了,离校的日期签在六月底,跟全校毕业生一道走。
一时间,中文系有了两桩退学事件,加在一起,目标究竟显眼了些,在系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深为一些老师痛心。燕台知道了,心里也疼疼的,越发不敢去系里了,每天只是跟一粟在一起散步、百~万\小!说,闲下来也找莺儿、莫悲说说话。
莺儿一天道:“都是方少时、凤凰他们!与我们共度了最年轻的岁月,把我们对人生的美梦击碎得七零八落。你瞧喏,在分配这件事上,凤凰一副报复的心理,我们让了她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