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政权,那该怎么办?’
三成不像在对同事说话,倒像在叱责属下一样。
‘如果你们一开始就由……丰臣家和天下是两回事……这个想法出发的话,就会有家康以实力掌握住天下的错觉,而且在他掌握天下的瞬间,丰臣家就要开始崩溃了。如此一来,一切都完了。’
‘可是……’
长盛又想说什么时,三成严厉的打断他:
‘你的想法看似深谋远虑,其实不过是个梦想。现在已经不是无论谁掌握政权,丰臣家都能存续下去的时刻……因此不论什么时候,天下和丰臣家要合而为一,政权必须于少君成人时还给丰臣家……如果不是在这个立场上出发,如何能控制诸侯?不要中了敌人的圈套啊!’
增田长盛阴郁的闭上了嘴巴。
看来,他和三成的‘家康观--’,在根本上已经不同了。
长盛认为,对敌对者而言,家康是一个强大而令人不舒服的存在,可是一旦家康理解了事理,就会表现出出人意表的顺应弹性。
小牧、长久手之战时的家康……以及其后来到大阪城的家康,都是如此……本来是让太合头痛的顽固者,一旦敞开感情之门,家康就像绵羊一样,既顺从又能律守义理了。
家康第一次来大阪城时,是天正十四年,接下来的十二年间,太合的身边是多事又多难。
持续至今的高丽之战暂且不提,其他还有利休事件、关白秀次事件、中途和议事件,以及和议破裂之后,三成及小西行长的处分事件……可是,这每件事都由家康忠诚的辅佐着。
每次发生事件时,家康都替人求情,得到他帮助的人数,在侧近当中也至少超过十人。和议破裂时的三成,也应该接受了同样的恩义。
长盛认为,大家应该丢弃敌意,去亲近家康才对。
(或许他曾是一只猛虎,可是……)
依秀吉的遗言,现在他更是执行政务的人,并且他的孙女千姬与少君秀赖有婚约。
如果这边摒弃成见亲近家康的话,少君姑且不论,到了少君和千姬所生的孩子们的时代,两家不是合而为一了吗?
(与其警戒他,还不如亲近他,与他合一……)
长盛是这么想,可是三成似乎全然不接受。
‘增田先生,你对家康评价过高了。’
三成似乎完全看穿长盛的内心似的,以尖锐的眼神看着他笑了。
‘你认为家康是律守义理的内府,可是他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
‘起初他只是冷冷的计算着殿下的年龄、健康、血亲少的情形……最终目的是要图谋天下。问题是如何让他的骗局露出原形,这件事要仔细思考才行。’
三成威压着对方,并且不时夹杂着冷笑:
‘对方是历经万劫、练有通天神力的大狐狸,不要受骗啊!不,使我们不受骗的唯一护身符,是丰臣家与天下合一的咒文。我们只要一离开这个护身符,就会马上分裂,丰臣家也要走上灭亡之路。因此,为了丰臣家的存续,每个人都要把护身符贴在额上,除了承认家康只是少君的代理外,其他一概不承认。’
三成说到这里,长盛也没有话说了。如果轻易的说什么,会被误解成私通家康。
当然三成就是很清楚这一点,才加以威压的……
长盛沉默不语之后,接着轮到浅野长政对三成说:
‘我认为右卫门大夫说的有几分道理。现在如果敌视内府,等于是吹毛求疵。太合的遗言已经决定了所有的事了,希望一切尽量平稳祥和。’
三成也冷笑的对他说:
‘你说的不错,太合的遗言已经决定了所有的事……天下和丰臣家合一,可是秀赖君还小,一直到他成人时,政权委托家康……可是有的人一点也不这么认为啊!’
‘不这么认为?有什么可疑呢?’
‘太合的遗言是他病得像痴呆者时,所重覆诉说的老话……如果有人这么认为,该怎么办?事实上,这种意味的话,已经自北政所口里说出来了。浅野先生是北政所的亲戚,请用心的进言这件事。’
长政也不敢再说什么话了!
如果再说下去,三成可能会说北政所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完全是长政本身的罪过。
前田玄以想排解这种不快的空气,就对三成说:
‘时间也过很久了,木食上人在另一个房间等着,我们赶快准备一下,好去见他。’
说着,他又拿起筷子。
汤已经完全冷了。四个人抱着四种感怀,开始吃了起来。
‘问题与我们侧近的人有关,如果我们不内哄的话,家康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三成说着,不由得苦笑了。
(频频煽动大家去害怕家康的,不就是自己吗?)
然而,却由自己来安慰他们,不但讽刺,而且可怕。
(家康在大家心里还是有份量的……)
‘如此一来,我们该怎么做就很清楚了。今天密葬完后,明天请大老们来讨论自高丽撤军的事。’
‘这是很重要的!’
‘不用说,要请大家千万不要泄漏密葬的事,这是殿下临终时的遗言……’
三成认为到这地步,只好由自己来指挥大家了。自己既然这么警戒着,就更要使大家害怕家康了。
‘誓约之汤喝完了,此后我们要向天下表示我们对故主的忠诚心,是何等清纯一贯。’
三成发出声音喝完了鲤鱼汤后,开玩笑似的弯起右手腕:
‘我这细瘦的手腕,凝聚着守护丰臣家的大力量。哈哈……’
三个人默默放下碗筷。
江户的觉悟
‘最重要的是,尽人事,然后再虔诚的听天命。’
秀赖进大阪城的事,依照预定,于庆长四年(西元一五九九年)的正月初实施。
过去住在城内本丸内室的北政所,已于年底移到西丸。而虚岁七岁的秀赖和他的生母淀君,一起搬进本丸的内室,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