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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第115部分阅读(1/2)

作者:未知

    第二日便是伍封与支离益决战之日,伍封酣睡一晚,过了卯时方才醒来,楚月儿却是一夜未能睡着,早已经披挂湛齐,为伍封准备好了,等伍封盥洗后,替伍封穿好衣服和战神之甲,又替他戴好护臂、护腿,最后替他扎好郑声公夫人所送的革带,将“天照”宝剑挂在他腰间,腿幅内插上短匕,袖内藏好铁链子,除了那铁臂连弩未放入袖中外,都准备得甚是整齐。最后蹲下来替伍封穿上有铜垫的革履,楚月儿为他束履之际,眼泪却流了下来,滴在伍封的履上。本来这些事有圉公阳等人服侍,但楚月儿不放心,亲自替伍封穿衣束带。

    伍封将楚月儿抱起来,在她白玉般的脸上轻吻一下,笑道:“月儿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这时鲍笛走了进来,见状愣了愣,讪讪笑道:“小侄是否该退出去?”伍封哈哈大笑,将楚月儿放下来,问道:“小笛有事么?”鲍笛道:“国君和君夫人亲自到庖室,为二叔准备了麦粥,拿到大帐来,请二叔和婶婶一起用饭。”

    伍封愕然道:“国君亲自下庖室?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连忙与楚月儿到大帐,大帐中尽是麦粥香气,齐平公和田貂儿正等着他们。齐平公笑道:“封儿快来尝尝寡人做的麦粥!”

    伍封和楚月儿施礼坐下,鲍笛也坐在一旁案上,案上菜肴甚多,都是些开胃小菜。宫女正替众人盛粥之时,众人忽闻香气由帐外袭来,庖丁刀和圉公阳带些寺人捧了若干个小铜鼎进来,庖丁刀道:“小人用香薰鸡肉做了些小菜,请国君、君夫人、龙伯、小夫人送粥。”在每人面前案上放了一鼎。

    众人闻异香扑鼻,食指大动,各吃了些,只觉其肉细嫩无比,香味是天生的,又略带辣,登时胃口大开,这麦粥又天然清香,配合起香薰鸡肉,滋味说不出的好。伍封不住口赞道:“国君和君夫人这麦粥甚好,小刀的香薰鸡肉也好!”

    齐平公笑道:“其实这麦粥都是貂儿的功劳,寡人一生只下过两次庖室,一次是妙儿三岁之时,有一晚饿极了哭,寡人一时间叫不上庖人,遂亲自为妙儿做粥,几乎在庖室放了一把大火,好生凶险!这一次有貂儿在旁,寡人便没那么笨手笨脚了,哈哈!”田貂儿笑道:“国君将龙伯这女婿看得比积儿还重,貂儿怎能不跟着效劳?”

    伍封心中甚为感动,寻思齐平公一生下庖室二次,一次为妙公主,一次为自己,可见对自己的爱惜,叹道:“微臣得国君和君夫人如此爱护,万……”,说了一个字便强自忍住,心想大战在即,不可说出这不吉利的话,吓着了人。虽然他这“万死不辞”没说出来,楚月儿等人还是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脸色微变。

    伍封连忙顾左右而言它,问庖丁刀道:“是了,这香薰鸡肉鲜美之极,绝非寻常鸡肉,是怎么弄到的?”庖丁刀道:“这是田鸡肉,昨晚小人和小阳带几个人在田间捉的,想着今日龙伯要与支离益决战,早饭非得吃好了,才做了这道香薰鸡肉。”

    伍封看着这田鸡肉,就想起颜不疑那只“田鸡”来,不禁笑道:“这个意头甚好,等我打败了支离益,再去对付那只‘田鸡’!”齐平公和田貂儿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话中之意,楚月儿微笑解释道:“许多年前,公主给颜不疑起了个外号,叫作‘田鸡’,颜不疑是支离益手下第一高手,今日我们吃了田鸡肉,夫君才说这意头甚好。”齐平公大笑道:“妙儿怎么给颜不疑起了这么个名?哈哈,这真是好意头。”

    伍封心道:“这一战月儿、国君对我寄望甚重,我决不能败在支离益手下,否则怎对得住他们的厚意?”问鲍笛道:“小笛,叶公来了吗?”鲍笛道:“来了,他一大早便带了百人,在我们两营之侧立了几个营帐,架上了观台,早已经坐台远望。”伍封气恼道:“这叶公有些可恶,当我和支离益的决战是演给人看笑不成?哼,就让他多等等,晒他个头昏脑胀!”

    慢吞吞用完了饭,伍封等人才站起身,郑声公和姬克急匆匆进来,郑声公道:“今日是龙伯大战剑中圣人的日子,寡人替龙伯制好了数面大旗,上写着‘剑圣’二字,只要龙伯打败了支离益,我们就打着这旗接龙伯回营,哼,就算支离益逃过了龙伯的神剑,寡人这几面旗也要将这老家伙气个半死!”姬克笑道:“郑伯此计甚妙!外臣却没想到。”

    伍封大笑走出帐外,只见田盘与诸将都在外等着。伍封向营外望去,却见支离益早已经在齐越两营之间的空地上站着,如同一根铁矛扎在地上,丝毫不动。

    伍封向诸人拱了拱手,又对楚月儿道:“月儿,你守住营门不许人出去,此战不跟胜败如何,连你在内都不许擅自出手。”说完瞪了她一眼,楚月儿知他是怕自己如那日般擅自出营被支离益所擒,吐了吐舌头,点头答应。

    伍封施施然向场外走去,只见对面营中十余处华盖,盖下有许多故人向这边坐着,正是勾践、范蠡、文种、柳下跖、赵无恤、智瑶、韩虎、魏驹等人,颜不疑和鹿郢却一左一右站在营门两边。

    伍封向勾践等人挥了挥手,走到支离益面前,笑道:“阁下久候了,在下来得晚了些!”支离益道:“我们本来未约时辰,龙伯何时来也不晚。反正在下站在此处是等,阁下在营中也是等,并无不同。”

    伍封看了看天,只见阳光在东方,灿烂耀眼,笑道:“大有不同的,在下在营中多等等,就让叶公那老头儿多晒一晒,这家伙将我们的决战看得像在帐中观小卒摔跤为戏一般,在下颇有些不高兴。”支离益忍不住笑道:“龙伯此言倒有趣,是该让叶公多等等。”他伸手按住腰间剑柄,便要拔剑。

    伍封笑着摇头道:“且慢。”支离益皱眉道:“怎么龙伯忽然变得婆妈起来?”伍封向他眨了眨眼,笑道:“眼下观斗的人不少,都已经我们一见面便打死打活,我们偏让他们多等一等,岂不是好?”

    支离益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年轻人着实顽皮,眼下这决战生死的时刻,还有心思胡闹。

    双方人见他们二人说话,并不急于动手,大感愕然,他们离战场甚远,谁也听不见伍封和支离益说了什么话。

    伍封向支离益笑道:“在下对阁下向来敬重,本来想决战之前拿酒上来,我们对饮三爵再动手。但在下又想,我们若饮了酒,阁下败后,恐怕会有人以为这酒中被在下施了手脚,那么这一战的胜败只怕大有争议,我们便白打了一场。这么想着,只好改变主意,在下回去后再独饮算了。”

    支离益奇道:“难道阁下真的以为这一战会取胜?”伍封笑道:“那是自然,阁下不是以为你真的是天下无敌吧?”支离益哼了一声,道:“你可知九日之前那场比试,在下并未全力施展剑术?”伍封道:“这个在下知道,不过在下那时也留了手,何况那日在下使的是戟而非剑,就因为在下的剑术大有名堂,免被你预先看破了,哈哈,这是在下的诡计,先说给阁下知道,免得阁下死不瞑目。”

    支离益听他语气越来越放肆,怒道:“少年人年轻气盛,早晚必会后悔!”伍封斜眼看着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在下故意以言语相激,想令阁下心浮气燥,阁下果然上当,哈哈!阁下可要小心,高手比试,切不可激动!”

    支离益心中一凛,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不禁后退一步,拔出剑来,心道:“这小子好生可恶!”伍封见三言两语,果然将支离益的情绪激起,时怒时恨,趁支离益后退一步,气势稍减之际,大笑冲了上前,他一冲之间,顺势拔出“天照”宝剑来,和同以身冲撞之力,双手握剑,“唰”的一声,只见一道剑光如同闪电般划过,向支离益当头劈落。

    此时阳光灿烂,然而伍封这一剑上的光芒更为耀目,如同黑云中的闪电、暗夜里的流星一般,只是一闪之间,威力惊人。两营旁观众人惊呼失声,不禁都缩了缩颈,仿佛这一剑是劈向自己一般。

    支离益也大吃一惊,想不到伍封这一剑之威如此骇人,当下挥剑上格,两剑相交,却是无声无息。伍封只觉一缕诡异的缠绕之力盘到剑身之上,暗忖支离益这阴柔剑力以臻化境,自己这么奋力一剑,居然被他轻松化解,力道反而缠绕上来。

    伍封由伍氏剑诀中悟出的旋力却是天下间至精奥的运力之法,对付支离益的阴柔剑力自是轻松,当下一声长笑,长剑微旋,由蛇剑的缠绕间震脱。伍封转身横跨一步,腰扭一扭,长剑圈起一道白光,横斩向支离益的腰间。

    他这一步横跨扭腰用的是在海中练出的身法,配合他长大健硕的身形,显得十分潇洒,力道又大得惊人。支离益赞道:“好剑术!”蛇剑一弯一弹,点在“天照”宝剑上,将伍封的长剑震开了数寸,从身前数寸处掠过去。

    支离益道:“阁下的剑术委实高明!”伍封笑道:“尊驾的剑术又何尝不是?”二人口上说话,剑势却不停,就这么一人一句之间,双剑相击了六十余次。

    二人使的都是快剑之术,伍封昔日未练“无心之诀”,以为收发随心是使剑妙法,自从与接舆一试剑术,被接舆的剑术逼得手忙脚乱,全凭直感运剑,才略知无心之妙。从那时开始习练快剑,随手挥洒,敌方剑动,自己的剑便有应手之招,收发不由心,剑如同手一般,自然行剑。支离益的快剑未必与他相似,但出招之快胜过接舆和董梧数倍,对付支离益这样的高手,出剑时丝毫也不能迟疑。

    伍封信手挥剑,有时是见招拆招,有时却是自然而然地随上一剑而出下一剑,并无什么剑法的拘束,使来使去,在别人眼中是千招万招,实则在他来说却是并无招式,这便是无界之妙境。

    在支离益的眼中,只见伍封的剑术时而繁杂得匪夷所思,时而简单得令人难以致信,可剑法堂堂正正,大有君临天下的气概,自己见多识广,天下间任何剑术、任何人挥出一剑都能看出底蕴,唯有伍封的剑术却让他看不出剑术间的关联,见前一招猜不出其下一招,而伍封每一剑之中都有一种凌厉摄人的气势,更是令人总有心悸之感。他与伍封交手数次,对伍封来自于“开山剑法”的剑术十分熟悉,早就推算了多种解破反击之法,可今日一见伍封所使的剑术,却完全不是他熟知的剑术路子,相反每一招都十分陌生、新奇,偶尔有一两招与“开山剑法”相似,但力道方位又全然不同。他心下一片茫然,不知道伍封使出的是什么剑术。

    他略一分神,便听“嗤”一声,伍封的长剑由他左臂前擦过去,立时将臂上衣服划开了一条小口子。幸好他反应敏捷,伍封这一剑是刺向他的左胸,被他扭身避开。支离益毕竟是一生行剑的剑中圣人,输了一招立时心静下来,一口剑反而使得更为流畅霸道,威力不减反增。

    他在剑道上极有天赋,练剑有勤,更兼他用两头蛇吸取过数百人的气血精神,每挥一剑便如有数百人助力一般,力道虽然诡异,却是威力奇大,伍封如果不是双手使剑,单靠一手之力决计敌不过支离益的神力。

    二人辗转相斗,双方旁观的人早已经看不清二人的剑法了,只见到两道身影闪来闪去,剑光偶尔映着阳光照入眼睛,令人不得不闭目。楚月儿细看良久,又惊又喜,自己终日陪着夫君,却想不到夫君的剑术之高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寻思夫君练到无界之境,未曾遇过支离益这样的高手,偶尔动手也只是一两招便获胜,始终未见过他尽展剑术之精奥处,怪不得他对与支离益决战之事信心十足。

    这时二人交手已经四百多招,支离益渐觉不耐,展开他的屠龙剑术,在空中飞纵。伍封也跃身空中,以行天之术行剑。他的行天之术本就是因本颜不疑使出的屠龙剑术所逼,勤练出来,其后随吐纳之术精进,这行天之术也由起初的一纵一跳,变成与楚月儿互相借力飞跃,最后能独立飞行,后由海中悟道真正的与天地合而为一的奥妙法诀,变成现在可与天地风雨融为一体的行天之术。以此术对付支离益的屠龙剑术,自然是轻而易举。

    二人只对了数十招,支离益便觉无论是身法力道都比伍封大有不如,寻思自己这屠龙剑术对伍封毫无所用,再使下去,反会吃亏,连忙落下地来,伍封由空而下,长剑下刺。

    支离益经验老到,早料到伍封会追刺而下,蛇剑飞扬,“嗤”的一声,一道剑气破空而出,正向伍封激射。伍封正往下飞,忽见剑气激荡,连忙在空中侧翻斜飞,便觉肩上一震,已经被剑气刺到,幸亏这战神之甲坚韧无比,将剑气大多数化解了去。虽是如此,伍封仍觉全身震动,一时间身法滞住。

    支离益与人斗剑的经验极为丰富,一见伍封被剑气刺中,也无暇理会他伤得十分沉重,见伍封身法稍滞,又一道剑气立时激发出来,这一次剑气与上次不同,上一次如同细针,这一次却如同拳大的一朵火花般。

    伍封暗暗佩服,虽然自己也会剑气,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剑气激得如这么大一团火花。当下毫不犹豫,剑上的剑气也激发,两道剑气相撞,“呼”的一声,火星四溅。

    二人剑气纵横,你来我往,虽然仍使的是剑术,但各人的宝剑仿佛猛地伸长了一丈般,激撞得铮铮直响。

    旁观众人无不色变,这剑气是极难见到的,就算剑尖上一两成的剑芒,天下间也没几个人能使出来,何况是这种激射丈外的剑气,众人看在眼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伍封暗忖:“若是比剑气,你未必能比得上我!”当下全力施展,剑气越来越凌厉,范围也越来越广,渐渐衍出到三四丈外。不料支离益并不弱过他,剑气也能射到三四丈外。伍封的每一道剑气时如铁矛般直刺,时如长刀般横扫,支离益的剑气却如同一条大棒般劈打、一条铁殳般猛戳,互不相让。

    这剑气之斗凶险更胜过只用剑尖剑刃的格刺,须知这剑气速度极快、剑尖一指便轰然而出,颇难看得出方位来。二人相隔了三四丈,一个在地,一个在天,恶斗了六七百招,仍然不分胜负。

    仿佛他们的恶斗太过惊心动魄,以致天地为之色变,此时天上渐渐堆移云彩,稍稍昏暗下来。

    再斗了二百余招后,支离益便觉得有些气力不加了。这便见到吐纳之术的妙处,伍封的吐纳之术已至大成,毛孔一吐一纳之间,仿佛天上地下的力量都随之聚集、攒发,似乎并不费自己本身的气力,而支离益却没有这种奇奥的吐纳术护身,每一道剑气都要用自己的气力发出来,虽然然吸过数百人的精神气血,以剑气相斗近千招时,便觉得有些不妙。

    此时二人已经拆了一千三四百招,始终未能分出胜败来。

    支离益寻思:“这小子怎么如此有长力?难道他天生的力气还胜过我吸取的数百人的精血?”忽地鼻中哼了一声:“嗡!”剑尖一抖,斜斜地向伍封指过去。

    伍封本来长剑一旋,一道剑气正要发出,耳听支离益这“嗡”的一声,似乎一只大手在心上捏了一下,手臂不禁一滞,这道剑气却发出不去,聚在剑尖上“啪”一声炸开,自然是伤不了人。

    支离益趁他剑气发不出时,闪身上前,口中又发出“嗤”的一声,蛇剑上扬,向伍封腿上疾点。伍封又觉周围的空气似乎猛地向自己压来,一时无法展身,由空中直落下来,也幸好他这一落,便避过了支离益的蛇剑。

    便听支离益或口或鼻,不住地发出怪声:“嗤——嗡——噼——呓——嗤——叽——”,每发一声,蛇剑便使出一招。他凌厉霸道的剑招伍封还不觉难应付,但是这些怪声却如同魔咒,每一声仿佛都在心上扎了一针,心头为之一紧,这些怪声又仿佛是条细绳,而自己的这颗心却如当日在成周城头放出的布鸢,被这条细绳牵动得左右摇摆,无穷思绪便因此涌上心头。

    伍封挥剑格挡,迟迟、叶柔、赵飞羽、田燕儿的身影不断在他眼前闪过,令他心情大为郁结,恨不得放声一哭。

    支离益口中的怪声时快时慢、时急时缓,每一声如同魔咒般直沁入伍封心里,伍封心下闪过许多旧日的情形,时而喜悦、时而哀愁、时而郁闷、时而烦燥,总之是百感交集,一片茫然。幸好他练过“无心之诀”,见招拆招不由于心,是以心头思绪万千、心潮起伏迭荡,手上的剑却勉强能挡得住,只是一连退出了十余步,自己却浑然不知。

    支离益见伍封眼神茫然,手上长剑却仍能奇招百出抵御,大感愕然。他为了练这套“诛心剑术”,不知试杀了多人少,从来无人能像伍封这般神惑之后仍能使出精妙剑术。

    这时两营中旁观的众人虽然听不到支离益古怪的声音,但也感受到一股诡异的力道沁体。许多人面色变幻,喜怒无常,颜不疑和鹿郢二人,由于离得近些,隐隐听得到支离益的声音,不知不觉跌坐在地。

    楚月儿也听得到支离益的声音,虽然吐纳大成,也抵受不住,不禁倒退了三步,好在她心思天真清纯,立时醒悟,暗忖支离益使出了“诛心剑法”,大为不妙。她心思急转,知道上前助伍封是不可能的,只要再上十余步,便会被支离益的魔音所控,回望营中,见人人神色变幻不定,心道:“营中人听不到声音,居然也有所感,这支离益好生厉害!”连忙退守营门,不许任何人出营。

    两军营中士卒虽听不到声音,仍然稍稍混乱,再过一会儿,有的士卒便抵受不住,又的猛然伏地大哭,有的仰天大笑,有的哀声叹气,有的怒吼连连。

    勾践坐在营中也觉得甚烦,他见颜不疑和鹿郢跌倒不知站起,亲自起身出营相扶,谁知一出营门,便隐隐听到支离益的声音,立时呆住,想起自己当日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在吴国为奴,受尽屈辱,又想起十余年艰苦经营,一面阿谀巴结夫差、一面偷练甲兵,又想起灭吴之痛快、伐齐之威仪,忽想起得胜之师在镇莱关大败,情势大变,以致列国聚兵龙口,蛇兵被毁、偷袭之师败于西山,猛地一阵气恼、烦燥上来,忍不住恨恨地回望了文种等人一眼。

    颜不疑和鹿郢此刻也回过了神,虽然他们早知道支离益的这套“诛心之剑”威力无穷,但此刻仍然大为骇异。均想,怪不得支离益出营时让他们守在营门,不许任何人出来,以防误伤。鹿郢见勾践呆立在营门,连忙上前,将他扶入营中,见他仍然思虑不属,暗暗耽心,索性扶他入帐去,命人侍侯。

    支离益这种异术的确如同邪法魔咒一般,诡异而骇人,此刻天公也仿佛为之而惧,乌云密布,天色变得昏暗起来。两营中人未闻支离益之声也觉得难耐,更不用说伍封面对支离益之辛苦了。

    伍封此刻所受胜过余人万倍,支离益发出了百余声后,他心神渐失,茫然无措,几乎忘了此刻正与支离益决战。猛然间支离益哼了一声,蛇剑向他颈上横扫点打。伍封顺手将剑竖起格挡,隔在蛇剑之上,但他心神恍忽之间,忘了支离益这蛇剑绵软而坚韧、形如活物,“天照”宝剑碰在剑身上,蛇头一弯,直向伍封颈上叮来。伍封的吐纳术大成之后,感应最为敏捷,一听见耳边风响,虽然未曾念及是何缘由,却不自主地侧头相避。

    幸亏侧了一下头,蛇剑便未能叮在他的颈上,而是击在他的头盔上。伍封这战神之甲与头盔连成一体,上面是金犀头骨,内胎黄金为里,被蛇头击中后,发出“当”的一声轻响。这响声虽然极弱,却是发自伍封耳边,伍封听见这清脆的声音,便如一个巨雷在耳边滚过,立时间浑身一震,回过神来。

    此时支离益又发怪声,伍封不理其声音若何,双手握剑,大喝一声:“天!”长剑猛地下劈,支离益这一招“诛心之剑”才使出一半,却被伍封这一声大喝惊得气息一滞,旋即被伍封的剑风逼来,连忙格挡而退。

    伍封毫不迟疑,一连四声大喝:“地——有——正——气!”他大喝四声,也劈了四剑,每一剑如同开山巨斧。以声逼声,支离益的怪声只求诡异,自然不如伍封雷鸣般的大喝响亮。虽然支离益挡开了伍封的连续五剑下劈,却被他大喝的这一句“天地有正气”将怪声硬生生逼了下去。

    支离益便觉心头剧震,猛地张嘴喷出一口血来。他这“诛心之剑”伤的是人的心神,可此刻没伤到伍封,反被伍封的大喝逼回,伤了自己之心。

    周围众人都听到伍封这一句“天地有正气”,声音入耳,立刻神清气爽,此刻天上乌云散开,阳光又重新透入,每个人都觉得猛然间空气格外清爽怡人,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众人向场上看去,恰好见支离益口中喷血,猛地一个怪异的情形出现:只见伍封跃上半空,他这一跃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分明极快,众人看着却仿佛伍封是极缓慢地冉冉升上去一般,这种看着慢实则快的情形,使观者人人觉得心头一震,产生出一种神奇绝伦的感觉。

    支离益此刻心旌震动,茫然抬头看上去,恰好见伍封巨大的身影正好与赤日叠在一起,飞快地向他移来,仿佛他本来就是由赤日上飞来一般。此刻伍封双手举剑。又喝一声:“天地有正气!”长剑如同开天劈地一般,“轰”地一声凌空劈下来,剑鸣之声响彻四周,远在齐越两营中的人耳边也觉到“嗡”的一声,只觉得剑光耀眼,谁也分不清那究竟是剑光还是日光。

    支离益此刻心神俱失,伍封这一剑蓄力无限,十分缓慢,在支离益眼中却如同疾飞急斩一样,直到剑风及体,半身触痛。支离益才醒起挥剑格挡,蛇剑缠在伍封的“天照”宝剑上,可伍封这一剑有无穷力气,支离益单手挥剑无法抵御,“当”的一声,支离益虎口震裂流血,连蛇剑坚韧的剑身上绽开了数道裂痕,脱手飞出到数丈之外。

    便听“嚓”的一声,长剑由支离益右肩劈下,直及右胸之上,几乎将支离益连同右臂的小半边身子劈落。支离益大叫一声,跌坐丈外,立时间血染全身。

    伍封横剑站着,看着浑身鲜血的支离益,心中暗叹,谁能想到这号称天下第一的剑中圣手,今日竟会被自己打败呢?

    支离益缓缓由地上坐起来,咬牙道:“杀了我!”此时他披落的长发和浑身衣服上都是鲜血,伍封看在眼中,心下恻然,寻思是否上前杀了这人,以除后患。

    伍封正迟疑间,一条人影飞闪上前,捡起那柄蛇剑,眨眼间到了支离益身边,正是颜不疑。伍封叹了口气,道:“颜不疑,你将他带回去养……”,话未说完,忽见颜不疑手中的蛇剑一闪,竟然一剑刺在了支离益的颈上,支离益大叫一声:“你……”,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便如被人斩断了一般。

    伍封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原以为颜不以上来是救支离益,却想不到颜不疑竟会刺杀他,一时间愣住。便见颜不疑猛然间面红如血,整个身子便如一个牛皮囊被人吹了气一般,慢慢涨起来。

    这时楚月儿闪身上前,道:“夫君,颜不疑在吸屠龙子的气血!”伍封立时醒悟,喝道:“颜不疑!”正要跨步上前,忽听支离益怪叫一声。

    只见支离益猛地由地上跃起来,他的右臂被伍封几乎连肩斩落,自然是再不能用,但他左手却空着,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左手猛地抓住那柄蛇剑回夺,发出一声狂吼,便听“啪喇”一声,这柄蛇剑在支离益和颜不疑二人合力相夺之下,碎裂成了十余截。这蛇剑是支离益用东海金英合以人称“蛇中之王”的金睛两头蛇炼成,坚韧无比,本来是不易碎裂的,可先前被伍封倾全力一剑震出了裂痕,此刻又被支离益和颜不疑两大高手奋力一夺,终于不胜其力,裂成十余段。

    伍封上前数步,却被楚月儿猛地扯回,原来那蛇剑一碎,内里猛地溅出许多黑血来,腥臭无比,若非楚月儿这一扯,只怕要溅数滴在身上。楚月儿一嗅异味,便道:“这血内有蛇毒!”原来这蛇剑本来就是用活蛇加金英炼成,剑体内含蛇体,支离益又曾多番用它吸人精血,是以剑身内的残血混合蛇体,便成了剧毒之血。

    颜不疑大叫一声,急忙用手掩面,原来这黑血四溅,有五六滴溅在了颜不疑的脸上。这人面上剧痛,见蛇剑已毁,伍封和楚月儿又逼上来,急忙闪身跃起,弹跳如飞,往越营而去。

    柳下跖本来坐着观战,忽见生变,大吼一声,拔剑挡住,想截住颜不疑,不料被颜不疑手起一剑,刺在肩头。柳下跖本来还无杀他之意,反被他一剑刺伤,怒道:“你个畜牲!”挺剑欲战,颜不疑却一弹一跳,没入越营之中。柳下跖挥剑要追,却被越军一圈圈围住,怒道:“干什么?”范蠡忙叫士卒退开,道:“中山君勿恼,这事以后再说。”他与文种对视了一眼,都摇头叹气,对颜不疑之举大为气恼。

    楚月儿远远见颜不疑这速度远胜刚才扑上来之时,一剑便刺伤了柳下跖,以柳下跖的本事也未能避开,仿佛这颜不疑突然间功力大进一般,心下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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