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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第64部分阅读(1/2)

作者:未知

    “哭个屁。哭有什么用,赶快去救火。争取抓住纵火者将功赎罪,抓不到,自己向火堆里一跳,谁知道你是怎么死地”,百夫长边骂边抹眼泪。接连的爆炸声湮没了他的呐喊,巨大的火球一个个升起在半空中。整个阿里玛图城都被爆炸声惊醒,士兵们抓着兵器,提着裤子,稀里糊涂地从各自的房间里跑出来,稀里糊涂地跟着人流向火药库方向冲。

    “得手”,躲在城市西南角一间大屋后的高德勇兴奋得大叫一声,带着七八个帖木儿帐下亲兵打扮的镖师冲向了粮库,边跑,边用突厥语喊道:“火药库遇袭,火药库遇袭,赶快去救火,赶快去救火”。

    守卫粮库地士兵早已乱了阵脚,听到这纯正的河东突厥语,哪里顾得上分辩真伪,拿起脸盆澡桶,蜂拥着随着人流向城市西北跑去。

    “快,快,大爱弥儿有令,所有人速去火药库救援,不得有误。快,快”,胖子敲碎粮库外围的气死风灯,挥动里边的牛油大蜡。如同自己是主帅般,指挥守粮库的士兵迅速支援火药库。跟随他的镖帅们见样学样,每人抄起蜡烛与火把,一边指挥帖木儿的士兵前去救火,一边迅速向粮仓靠近。

    “那个胖子,还有你们几个站住,你们是那个将军的部下,到粮库里乱喊什么,放下蜡烛,粮仓附近二十步内不准明火”。粮库守将由于白天过度劳累,被爆炸声惊醒后,半晌才缓过神,刚刚穿好衣服冲出寝帐,碰巧看见高德勇越俎代庖指挥自己的士兵。

    坏了,诸位镖师心头俱是一惊。据近几天探出的情报,这个守粮库地千夫长名叫沙库,是个帖木儿麾下有名的精细人,大伙此番作为骗小兵可以,骗他恐怕不容易。果然,只见千夫长沙库一边派亲兵阻挡大伙继续向粮仓靠近,一边冲着奔出营门准备去救火的士兵喝道:“回来,回来,擅离职守者杀”!

    “大爱弥儿有令,迟误救火者,杀”,高德勇气沉丹田,一声断喝,压过沙库将军的大喊,几个掉头赶回的士兵吓得楞在当地,走也不是,回也不是,不知该听谁的指挥。

    “且慢,你是哪个,可有大爱弥儿手谕”。沙库见高德勇理直气壮,不敢过于抵触,据理查问。

    “我是城主阿尔斯楞,奉大爱弥尔的命令前来调兵救火,你等迅速去火药库增援,不得耽搁”,高德勇眼皮都不眨,大声回应。半途折回的士兵听闻此言,知道阿尔斯楞是大爱弥尔的救命恩人,瘸子眼中大红大紫人物,不觉信了七分,调转头,匆匆折向营门。

    “回来,全给我回来,一群糊涂蛋”。沙库将军冲着士兵们怒吼,上前几步,手按刀柄逼近高德勇:“阿尔斯楞城主,可否能出示大爱弥尔令牌”!

    “你来看”,高德勇顺手向腰间一掏,白光匹练般闪过。千夫长沙库没等看清楚高德勇掏得是什么东西,半个人头已经飞上了夜空。高德勇一脚跌倒沙库的尸体,使出全身力气大吼道:“速去火药库支援,胆敢不服从大爱弥尔命令者,格杀勿论”!

    几天来高德勇在阿里玛图城四处惹是生非,到处敲诈勒索,从来没有受到任何制裁。此刻,他地恶名与帖木儿对他的恩宠已经传遍整个军营。区区小兵哪里分得明白空架子高官与大权在握的区别,见他一言不和即格杀了个千夫长,谁敢再拿自己的脑袋置疑,哄地一下冲出营门,比先前跑得还快。

    高德勇支开看守士兵,几个镖师带着蜡烛挨个粮仓内放火,几分钟后,数个粮仓底部已经冒出滚滚黑烟。胖子还唯恐火头不大,带着晴儿将二十步外的气死几灯敲碎数个,拔出蜡烛,带着火全部丢进粮仓。几个走得慢的突厥士兵不幸发现了高胖子的真实意图,方要发喊,早已被镖师们一刀一个结果了性命。

    “让你东征,让你东征,老子点了你的粮库,大漠里饿死你们这群混蛋”,高德勇骂骂咧咧地四下放火,全然没有平素的雍容气度。在众镖师眼中,此时地高大奸商才最可爱。连肚子上肥肉瞧起来都顺眼很多。

    阿里玛图城中更加混乱,各营赶向城西的士兵听见火药库惊天动地的爆炸,看着粮草库上空滚滚浓烟,没头苍蝇般跑来跑去不知该先救哪一方。

    “救火,就近救火,先救粮仓”,浓烟烈火里突然杀出一个红袍将军,带着几百军容整齐的士兵,一边挥刀将乱跑的士兵格杀,一边齐声呼喝“救火,救火,不要四下乱跑,拣离自己最近的粮仓救”。红袍将军德兴洒罕不愧为沙场老将,听到爆炸声,马上决定放弃火药库,带着本部人马赶向粮仓。一路上集合了几队精锐士兵。慢慢地止住粮库附近混乱局面。

    “救粮仓,救粮仓,赶快,趁火还没完全着起来”。浓烟里,帖木儿的孙子皮尔。阿黑麻亦带着帐下亲兵赶到,架起水龙,从粮库附近地人工河渠中抽水灭火。

    “殿下小心,德兴洒罕勾结沙哈鲁殿下谋反,已经杀了大爱弥尔,正准备杀你”。街脚房屋后突然响起一声“善意”的提醒。地道的撒马耳罕口音。话音落,火铳声起,数发子弹打过来,饶是皮尔。阿黑麻躲得快,肩膀上也挨了一弹,重重地跌下马背。

    “误会,殿下不要受人挑拨”德兴洒罕赶紧解释,哪里还来得及,皮尔。阿黑麻的卫队放下水龙,端起火铳乒乒乓乓打过来,将德兴沙罕的部下撂倒一大片。这德兴洒罕本是帖木儿四子沙哈鲁亲信,与皮尔。阿黑麻本来就彼此瞧着不顺眼。帖木儿的半壁江山几乎都是沙哈鲁带人打下的,可老家伙护小头,已经数次明确表示过要传位给皮尔。阿黑麻。为此,沙哈鲁麾下的一些老将老兵十分不服,得着机会就讥讽皮尔。阿黑麻麾下中看不中用,双方关系本身就恶劣。今晚皮尔。阿黑麻的部下不问情由向德兴洒罕开火,登时苦恼了一大片,数十老兵当即拔出火铳打了回去。双方在粮库门口杀做一团,粮仓里的大火反而顾不上了。

    “住手,住手”,红袍将军德兴洒罕大喝着,试图阻止双方厮杀,没有人肯听他地。“粮库要紧,要……”,德兴洒罕哭道,话音未落,一颗流弹正中其面门,将他的脑袋打了个四分五裂。

    “德兴洒罕将军被阿黑麻杀了,德兴洒罕将军被阿黑麻杀了”,几个士兵在黑夜中哭喊到。无数士兵端起了火铳,对着阿黑麻的卫队射去,火铳声,叫骂声,伴着火药场方向渐渐减弱的爆炸响成一团。

    高德勇带着晴儿迅速从乱军身后溜向城门口,边溜,边捡起地上未熄灭的火把丢进附近的房屋内,点燃里边的家俱被褥。镖师们搀扶着在乱军中受伤的伙伴,兴高采烈地跟在高德勇身后到处放火。刚才挑起帖木儿军队内部冲突时有人受了重伤,但以如此微小的代价毁了帖木儿东征的大半粮草,众人自觉值得。

    乱哄哄地人流中穿过几条大街,城门就在眼前,守门的武将不知是率领部队救火还是参加内讧去了,没留下一个士兵,高德勇心中窃喜,带着镖师们狸猫般冲向门口。

    “前面的士兵,站住,不得开门。”半里外猛然传来一声断喝,街道尽头,数千骑兵手持火把,沿着官道快速杀来。为首一人白发白须,身着金色绸缎睡袍,不是帖木儿又是哪个。

    “李亮、张固随我挡住路口,不要让帖木儿杀过来,晴儿,赶快去开门”,高德勇当机立断,端起火铳射向帖木儿。

    几个眼明手快的卫士早已挡住了帖木儿身前地空档,子弹打在卫士身上,溅了瘸狼一脸鲜血。此刻半边天已经被火光照亮,街道上明如白昼,瘸狼亦从对面人的身形看出了是高德勇,知道今晚这场大火肯定是眼前这个又贪财又无赖的胖子干的,又气又怒,后悔不叠,一连声大喝道,“给我冲过去,抓那个没良心的胖子回来。抓住他,老子要亲自一刀刀剐了他,用他肚子里的肥油点天灯”!

    “去你妈地”!高德勇咒骂着扔出一颗手雷。将几个冲在前边的骑兵炸死。死马的尸体塞住了骑兵们的路线。李亮、张固二人蹲在地上,借机端起火铳乒乓狂射,数个跳下马背搬尸体的士兵又被他们打倒。卫士的前进速度登时减慢,在五十米外挤成一团。

    “你个忘恩负义的狗贼,败类、蒙奸”!帖木儿大失帝王风度,在卫士地簌拥下一边后退。一边丢了面子的泼妇般冲着城门痛哭。

    机不可失,晴儿带着其他几个镖师用刀砍断了门闩,打开了城门。西风从城外蜂拥而入,吹得人心口发冷,两扇大门后,一个巨大的铁栅栏垂在当中,将出路紧紧封死。众镖师绝望地将头看向城墙,绞盘在城墙上,没有绞盘,谁都出不去。亦没人可能爬上城墙。上墙的台阶离这里有数百米,在帖木儿亲自调度下,无数突厥士兵已经从四面八方赶来,此刻如果有人强行冲向城头,不到半路肯定被火铳射成蜂窝。

    “他们逃不掉了,抓活的,本大爱弥尔要亲自审问他,剥这忘恩负义家伙的皮”!帖木儿躲在高德勇火铳射程之外下令。几队匆匆起来的重装步兵举起巨盾护住全身,摆着横队向城门口压过来。

    这些重装步兵是帖木儿专门为了克制火铳而训练,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大力士。浑身上下的铁甲重量不低于五十斤。再加上手中的巨盾,火铳打过去不过是给他们搔痒痒。眼看这些人越逼越近,越逼越近,高德勇眼中简直欲冒出火来。推开身边镖师,哈腰,握住了铁栅栏底端。

    李亮、张固赶紧援手,三人大喝一声起,“起”!,铁栅栏咯吱咯吱发出令人牙酸地声响,缓缓张开了条小缝,又“乒”地一声落回到地面。

    完了,晴儿抓出一颗手雷,准备冲入重装步兵群中与敌人同归于尽,就在这个当口,走在前边的两个重装步兵突然放下巨盾,挥刀砍向同伴的脚脖子。

    身着重甲的士兵哪里来得极躲避,眼睁睁看着利刃划向没有铁甲防护的脚腕,感受到小腿下方传来的剧痛,扑通、扑通倒在地上。六七个伤员惨号着,将整个路口再度堵上一面人墙。

    两个重装突然倒戈的步兵掀开面甲,快速跑向城门口。是张老镖头与詹明远,晴儿心头一喜,旋即一痛。张老镖头与詹明远胡子眉头全部被火烧了去,二人的脸上烟熏火燎,仿佛刚从烟囱里钻出一般。同去九个人,只回来他们两个,其他几个镖师的想必都以身殉国。

    “老伙计,我来了,搭把手,明远用手雷断后,别让那帮家伙靠上来”,老镖头张怀仁边跑边脱下重甲,三步两步奔到铁栅栏下,与高德勇各自把住铁栅栏一边,李亮、张固撑起中间,四人同声怒吼,铁栅栏颤微微向上起了两寸,停了停,缓缓升起。

    “我掩护,你们撤”,队伍最外围的詹明远集中所有手雷,一个个点燃扔到人堆中,杀上来地突厥士兵过于密集,被炸得人仰马翻。众镖师看准时机,猫着腰,顺着铁栅栏下鱼贯而出。

    “李亮,张固,你们二人先撒手,撤”!老镖头张怀仁脸上青筋直冒,用力过度,伤口崩裂,血如溪流般从胸口流过,落在地上一摊殷红。

    两个镖师自知力气不如高德勇与老镖头,叮嘱一声小心,一齐撒手,躬身出了栅栏,在外边又用肩头将栅栏扛住。

    “该你了,胖子”,老镖师咬紧牙关吩咐。高德勇两只手臂都早已累得不听使唤,点点头,蹲下身子挪出栅栏,强撑着未将栅栏放下。刚欲换张怀远出门,眼前红光四射,几个冲过来的重甲步兵挥动大斧,将老镖头的一双胳膊齐齐切下。

    “**你祖宗”高德勇破口大骂,放开铁栅栏,抽出软剑,隔着栅栏刺穿了两个重装步兵的双眼。顺着人群露出地缝隙,他看到重装步兵脚下被践踏得不成人样的詹明远点燃最后一颗手雷,抱着它滚到了人堆当中。

    爆炸声再起,破碎的头盔,战甲在浓烟中飞舞。李亮,张固,二人咬紧牙关死用肩膀撑着栅栏不落,苦苦等待老镖头从缝隙中滚出来。再看老镖头张怀仁,一个鲤鱼打挺从血泊中跃起,双脚连踢,将冲上来的重装步兵一一踢翻在在。

    “老伙计,赶快出来”,高德勇挥动火铳,近距离瞄准重装步兵没有铠甲掩护的眼睛激射。几个冲得过近的突厥武士被掀倒,双手捂住眼睛在地上痛苦地来回翻滚。城门口,又出现了一条窄窄的血路。

    老镖头张怀仁凄然回头,笑了笑,算做与众人告别,双脚一个旱地拔葱,越过人墙,直直地冲向帖木儿。刀光剑影中,一个高大的身躯跃起,落下,落下,跃起。

    “开火,一个不留”,帖木儿气急败坏地大叫。被吓傻了的突厥兵对着空中飞来的影子扣去扳机。

    血落如雨。

    第三卷国难第七章忠魂(七)

    更新时间:2008…6…1311:56:07本章字数:5428

    血,粘沾的,落在突厥骑兵的脸上。身着青袍的帖木儿麾下精锐看着张怀仁无臂尸体从半空中气绝,落下。不敢用刀去砍,自动闪出一条缝隙,让永不瞑目的尸体落到地上。他们俱是百里挑一的勇士。数日前在欢迎高德通的盛大阅兵式上,几十个青袍骑士站在一起的气势就超过数千铁甲军。但在老镖头死不瞑目的尸体面前,这群狂热的能干的威风,杀气,显得那样单薄,那样卑微。

    “楞着干什么,打开城门,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将皮尔,阿黑麻与沙哈鲁给我找来,我要亲手剥他们的皮!”惊魂稍定的帖木儿抹去脸上的血迹,气急败坏地喝叱。数个机灵的士兵从震惊中缓过神,爬上城墙,摇动绞盘,提起铁栅栏,将一队队骑兵放出城去。有机灵者趁机跑去给火并双方报信,不一会儿,被帖木儿亲随隔开的皮尔、阿黑麻与沙哈鲁停止火并,如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来到帖木儿的坐骑前。

    看到肩头受伤的长孙,再看看满脸是血的四子。大爱弥儿无法压住心中的火气,挥动马鞭,披头盖脸抽过去。皮尔、阿黑麻与沙哈鲁开始还咬牙坚持,不哼一声。十几鞭过后,二人渐渐支撑不住,四下乱使眼色。满指望麾下将领能出来求情,怎奈各领兵武将来见帖木儿火气如此之威,谁敢上前找死。一个个低着头如泥塑木雕般,任凭皮鞭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堪堪打了三十余鞭,皮尔、阿黑麻肩膀伤重,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栽倒到地上。帖木儿见孙儿体力不支。心中更气,马鞭没头没脑全部招呼向了四子沙哈鲁。自觉委屈的沙哈鲁气得两眼简直欲喷出火来。死死瞪着在地上装死的侄子,恨不得冲上前去一脚将其脖子踩断。

    “大爱弥儿息怒。大爱弥儿息怒。他们二人也是受了奸人挑拨,开战并非本意。”终于有人出来求情了。苍老的声音在沙哈鲁耳中简直就是天籁。透过人群望去,只见一个头巾都没来得及围的白胡子老头晃晃悠悠分开人群,开来帖木儿马前。

    “是易卜拉欣”,沙哈鲁心头一喜,膝盖登时发软,闷哼一声。单膝支地,兀自不肯倒下。几个与沙哈鲁交好的大将赶紧上前去扶住他,肩并肩跪在帖木儿马前。

    “今天别指望我能放过这两个不争气的家伙。受人挑拨,受人挑拨就拨刀相向,难道他们自己没长脑袋吗”帖木儿马鞭戟指众将,气哼哼地骂道。

    “大爱弥儿,阿尔斯楞这家伙过于奸猾,连老臣都着了他的道,何况二位殿下当时在黑暗中,情况危急之下,分不清楚敌我。您再打下去,军前又失两员大将,反而白白成就了阿尔斯楞这个狗贼的声名!”老军师易卜拉欣拉住帖木儿的马鞭,声泪俱下。他知道帖木儿发怒的真正原因。皮尔、阿黑麻与沙哈鲁叔侄相残,死几个武将,在帖木儿心中未必是什么大事。二人不是第一次拨刀相向,以往只要二人平安,惩罚只是做做样子。今夜导致帖木儿下重手的主要因素是,阿尔斯楞这个城主本为帖木儿亲点,连日来那个无耻的胖子在城内横行无忌也是因为背后有帖木儿撑腰。甚至今晚的两把大火,也不得不归咎于狡猾的阿尔斯楞充分利用了帖木儿的淫威。所以帖木儿生气,不痛打儿孙,他实在于众将及仆从诸侯面前无法交待。

    “该死的阿尔斯楞,等抓了他回来,我要亲手一刀刀将他身上的肥肉割下来喂鹰。这个吃里扒外的蒙奸,枉做了者别的子孙!”帖木儿收回马鞭大声骂道。

    “大爱弥儿息怒,不如命人先扶两位殿下和今晚的伤员去城内医治。阿尔斯楞,他跑不远!”老军师易卜拉欣的白胡子上下晃动,看得罗恩勋爵头昏眼花。马屁诗人罗恩也没想到自己接连歌颂了数天的伟大友谊居然会出现如此变故,正忐忑不安间,听老军师如此分析,不由自主伸长了耳朵。

    帖木儿摆摆手,示意左右按易卜拉欣的吩咐做。皮尔、阿黑麻与沙哈鲁麾下的武将长出一口气,各自架起已方的主帅走出人群。老军师易卜拉欣对着二位殿下的背影摇摇头,转过身,对着帖木儿分析道:“阿尔斯楞太狡猾,大伙上他的当有情可原,咱们的火器、钢材,还有早期做火器的工匠都是他千里迢迢买来的,虽然价格高了些,但的确货真价实。大爱弥儿审时度势与大明结盟,也是他从中出力。甚至连咱们东征西讨抓来的奴隶,阿尔斯楞都是主要买主。像这样一个只顾发财,不顾良心的人,谁能想到他突然发晕,会替大明卖命?若不是今晚这场火,老臣一辈子都不敢相信此人心里还有故国二字!”

    分析得有道理,马屁鬼罗恩暗中点头。他自己一路东行,将黑的写成白的,将杀人屠城的血腥写成英雄礼赞,良心不时受到谴责,漫漫长夜里,罗恩唯一可以自我解脱的理由是,这样做是为了祸水东引,给故国留下足够的喘息时间。所有‘故国’二字在罗恩心头特别的重。今晚看到帖木儿的军火库被炸,粮草大部分被烧,罗恩心头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欢喜,对高德勇这个迷一样的人物他大感兴趣,满心期望多知道关于胖子的一点东西,等将来脱离虎口,躲到帖木儿找不到的地方把这场战争记录下来,记录下这个大时代下面孔难以辨认的恶魔或英雄。尽管帖木儿储存的火器的地方不止这一处,尽管东征军的粮草还可以在路上通过杀戮与掠夺“征集”。

    “有道理,这个狡猾的蒙奸”,帖木儿要的就是这几句下台阶的解释,听老军师将理由说完,怒气稍平。点点头问道:“你说阿尔斯楞跑不远,你怎么知道。能追他回来吗!”

    老军师易卜拉欣点头回应,表示自己有实足的把握。“阿尔斯楞趁着冬天向西赶。这说明他在大明已经无法容身。眼下咱们与大明开战在即。他要是敢东归,入了大明境内,就凭他这些年帮咱们做成的买卖,不用咱们派人动手,大明百姓一人一口都得把他给咬死。所以依老臣之见,他出了城肯定会向西走,继续去西方寻找他的梦中乐土。而西边不远就是大漠,他若不想渴死,可选择的路……”

    “对。他想骗咱们,让咱们以为他会向东跑回大明报信,咱们偏偏向西追。等抓到这个狡猾的家伙回来,老夫要亲自收拾这个蒙奸!”帖木儿的脸色瞬间变成一片晴空,马鞭前指,对着身边的青衣骑士命令道:“随我来,追,谁杀了阿尔斯楞,这个城主之位就是他的。”

    “大爱弥儿,抓活的。阿尔斯楞精通会计之学,况且他的票号遍布大明……”,易卜拉欣侧身闪过一边,心疼地提醒。

    “好,活捉他,让他将一生的积累全吐出来,然后再杀!驾”帖木儿一马当先,带着青衣侍卫冲出城去,身后留下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

    正如老狐狸易卜拉欣所料,岔路口,一瘸一拐的高德勇停住脚步,指着折向西南的一条小路与仅存的几个镖师告别,“大伙沿此向南,在前边十五六里处有条小河,顺着河岸向东北,用不了十天就可折回伊烈河畔,你们穿着帖木儿亲兵的军装,路上想办法弄几匹马,一般人不敢拦你们。等到了亦刺八里城(现伊宁),如果那个城市还没陷落,立刻让那里的大明商户全部撤离。亦刺八里国不是帖木儿的对手,大伙不要恋战。一定要有人活着回去将帖木儿的真实实力报告给张正武将军知道。记得入大明境后找张正武将军,千万别和秦王或蓝玉联系!”

    “高爷,您不和我们一块走吗?”镖师张固惊讶地问道。

    高德勇摇摇头,望着远处无尽的黑暗,长叹一声说道:“你们不知道帖木儿与大明的盟约最早是我牵的头么?事到如今,纵使大明百姓不恨我,我有何面目回去!”

    “话不能这么说,您是商人,自然要拣赚钱的买卖干。况且当年谁知道瘸子的狼子野心,就是传说前知五百年,后知一千年的武侯,不也没想到吗。”镖师李亮心急,一把拉住高德勇湿漉漉的衣袖祈求。“回吧,高爷,我们哥几个给你做证,你不是蒙古人,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大明!”

    我母亲是汉人,我父亲是蒙古人,我叫阿尔斯楞。高不过是家父为了方便,随便选的一个姓。大伙快走吧,无论如何,我回不去了!“高德勇轻轻摆开李亮的五指,摇摇头,拉着晴儿沿一条向西的山路缓缓前行。

    “高,阿,阿爷,无论你是哪一族,在我们哥儿几个眼里,你都是响当当的汉子!”镖师李亮插刀于地,对着高德勇的背影拱手施礼,“阿爷,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晴儿回转身,代替高德勇向大伙还礼,“李爷,其实你们那边的人在我眼里,什么蒙古人,汉人,河南人,北平人,压根没太大区别。差别都是你们自己分的,我们老家,凡是亦力八里以东,都叫拆那!”

    没有马,眼前只有向西南翻过山丹岭(外伊犁山一部),前往托尔马克(伏龙芝)才是正途。高德勇与晴儿互相搀扶着,与黑暗中蹒跚前行。与大伙儿一块向东不可能,那样做只会连累大伙。胖子的目标太明显,无论穿上什么衣服,单凭这付身材,沿途军队一眼就能认出此人是通缉令上犯下弥天大罪的阿尔斯楞,所以向西走也许还行得通,帖木儿这次倾巢东进,后路人手不足,西边诸城的防备必然会出现疏漏。而山丹岭山高林密,没有猎犬协助,追兵很难发现潜逃者的踪迹。

    三天,我只需要三天,帖木儿急于东进。他没有三天的功夫来跟我耗。高德勇祈祷着,向所有能想起来的漫天神佛许愿。前面的路越来越艰难。腿上中的流弹无法取出,时间长了,每走一步都刀割一样的疼。初冬的山风下,俏晴儿的面孔也变了颜色,殷红中慢慢透出些青紫。

    黎明来临。太阳追着旅人的脚步跃过头顶,然后再一次慢慢向山丹岭后坠去。傍晚十分,第一天在平静中渡过,高德勇拉着晴儿找条结了冰的山溪边坐下,根据冰面的颜色判断出水的深度,搬来几块石头,找了个颜色较深的冰面搭了个防风灶。拣来干柴,点了把火,淡淡炊烟袅袅娜娜。混迹于苍茫的暮色中。

    “胖子,你怎么在冰面上升火”,晴儿蹲在火边撮着双手,满眼迷惑。当年高德勇给她聘请的男女老师教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武功,会计和媚术,可从来没人教过她在野外如何生存。

    高德勇坐在一块烤热了的石头上面,屁股底下传来的温暖让腿部伤口的痛楚减轻了些。忍着疼痛,呲牙咧嘴地笑道:“你那些师父没教过你吧,别着急问,等一会,我给你变个戏法瞧瞧,保证你看了还想看!”

    “吹牛”,晴儿笑着啐了一口,转过身,从贴身衣服上扯下一块绸布,包了块冰,在火上烤化,烤暖,拧得半干,用它轻轻擦去高德勇脸上的血迹。抬起嘴唇在满是风霜的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复借着绸布上剩余的水份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洗去风尘,烤暖风寒,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再次出现于高德勇面前。

    高德勇对着眼前这张自己熟悉到无法再熟悉的俏面楞了楞,心头又是一荡。危机四伏,不敢胡闹,俯下身子听了听冰面下的动静,笑道:“时候差不多了,瞧着,老夫的戏法开始。”说罢,用树枝将石头与火灶挪出半米,抽出软剑在冰面上划了个圈子,用剑柄轻轻一敲,一块直径尺把长的圆冰缓缓落入水中。

    水下的鱼儿感受到了冰面的温度变化,本来就已经躁动不已,猛然间被风一吹,神志不清,接二连三从水中跳了出来,噼里啪啦落到冰上,用尾巴与鳍拼命敲打冰面。

    俏晴儿看得一双美目几乎从眼眶中落下,站起身子,蹦蹦跳跳帮助高德勇将鱼从冰面上拾起,用树枝穿了置于火上,片刻功夫,二人已经闻到了烤熟了的鱼脂香味。

    “行了,这山上溪流众多,不必多杀”,高德勇大发慈悲地用树枝盖住了冰窟窿。从靴腰中拔出贴身短刃,在冰上来回蹭了几下,擦洗干净,接过晴儿递来的烤鱼,用刀子划出内脏,又递回晴儿手里。

    一日夜水米没沾,二人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顾不上缺盐少油,也顾不上斯文,你来我往,片刻功夫,风卷残云般将烤鱼吃了个干干净净。

    “胖子,看不出你还会这手,跟谁学的。你的腿伤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帮着重新包扎一下”。吃饱了饭,肚子有了暖意,晴儿的思维也活跃起来,两只眼睛在暮色中如星辰般闪亮。

    “跟我老爹学的,他是小本行商。我们爷俩当年贩货,骆驼背上没有多余的地方放干粮,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找吃的,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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