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就连保护国主的严大人也因公殉职了.洛大人怒极攻心.当然便召集人马去了卿歌坊.却并未发现白灵娆.而后听探子來报.说是白灵娆躲进了这里.这不后來的事情.叶兄也都清楚了.”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我却呆在了原地.动也未动.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响.他竟一早就算计上她了.
地牢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听到那叶兄低低的问了一句:“她相公呢.”
耳边传來那人淡淡的声音:“他么.呵……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好像一早探回來的消息.就是他给通报的.”
那叶兄叹息道:“哎.这女子倒也可怜.”
铁门咔嗒一声关上.袅袅余音被隔在石门之外.
最后的声息在地牢里來回转了几圈.被瑟瑟冷风吹散.
忽然耳间一动.听到刚刚关上的铁门又传來打开的声音.心中咯噔一下.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情深不寿
我探出头朝來时的路看了看.烛火幽暗.忽明忽灭的亮在地牢里.有风吹过.带的灯火蓦地一暗.光亮起时一道玄色身影出现在牢中.滚边银丝刺绣繁复纹案.将來人衬的果断刚毅.心中一惊.竟然是洛峰.
见他朝地牢走去.我提步跟了上去.
哗啦啦一阵链响.铁索的木门被打开.灌入的冷风将挂在墙上的油灯吹的一凛.灯火昏沉沉的亮起.牢里的人闻声缓缓抬起头.我惊得退了半步.这人还是那时明媚娇娆的白灵娆么.
铁索的链子将她挂起.嫣红的血凝固在锁铐周围.血腥味中夹着隐隐的铁锈味.弥漫在阴暗的地牢里.双腿无力的摊在地上.所有的重力全部压在铐住手的手铐上.原本的皓腕已经勒成了淤青.青丝散下.脸色惨如纸白.唇角有暗红的血迹.豆大的汗珠滚过脸庞.黏住垂在额前的头发.看不清面容.青丝藏住的后面.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眼前的人.
世人都喜欢女子柔若无骨的样子.以前每每听人形容时.我觉得那女子一定美到了极致.可如今见到这样的白灵娆.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
洛峰黑色刺绣的靴子踩过森然可怖的石阶.踏出窸窣的声响.信步來到她跟前.灯火幽暗.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语气平缓:“白姑娘.我來看你了.如何.这里的人可有怠慢姑娘.”
一翻含蓄实在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像是两人大街偶遇.彼此客套的打个招呼.寒暄两句无关紧要的客套话.
白灵娆本是垂着的头.微微上扬了些.身子的重量完全压在手上.手上的锁铐已勒入了肉中.稍稍动一下寒铁便入肉一分.若是仔细听能依稀听到铁铐磨骨的声音.即便她不说.我也知道她做这个动作是有多难.可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依旧未停下來.将头抬到可以与他平视的高度才停下.
我想这姑娘真是傲气.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也依然不输气势.
她盯了他好一会儿.良久.眉眼弯弯:“牢中清静.连看守的人也不曾为难过我.灵娆还要多谢大人为小女子找了这样一个地方.”
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似是引到了痛处.又重重咳了几声.扯的链子哗哗直响.在牢中传开.显得有些刺耳.良久.她才续道:“这地方清静.也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想通了一些人.”
洛峰饶有兴趣的模样:“我知姑娘一向聪慧.比不得寻常的女子.”目光锁在她脸上看了许久.淡声道:“不知姑娘想通了什么.”
她头微微偏了些靠在左臂上.似是累极了.垂目看向灯影斑驳的地面.笑了笑:“想通了这世间的人为何拼死拼活都要争一个名利.争一个名满天下.其实不是要争.而是逼不得已.这四个字犹如人生.人之为人.是因为手中握了太多东西.这些东西你放不下.也放不得.只好拿在手里.生不易.死亦不易.世间事.最难莫过于选择.舍得就好.”
寻着滚边黑色绣成的木棉花纹.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淡声道:“大人.你说是不是.”
牢中一片如死的宁静.只余烛火摇曳不休.许久.洛峰才道:“世间事.难说;世间人.难测.”话罢停了停.自袖中摸出一样东西.是方丝帕.丝帕的末端绣了一株锦葵花.里面有重重的墨渍晕出.放在手中掂量了片刻.伸到她跟前:“这个你约莫认识吧.”是笃定的语气.
室内灯火昏沉.浅浅晕在丝帕上.淡淡的微黄.她偏过头瞟了一眼.唇无意的抿了一下.嘴角的血色也褪尽.面上仍是从容:“大人说笑了.这帕子自是我的.我当然认得.这样的帕子我有很多.见过灵儿的恩客约莫都有一方.只是灵娆好奇.为何大人手里也有.灵娆并不曾记得也给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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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峰收回帕子.慢慢摊开丝帕.漫不经心的样子:“姑娘说的是.这帕子我的确是洝接这帕子是我今日见域洲国主时.国主丢下的.”他靠的她近了一些.好奇道:“姑娘你说奇不奇怪.这帕子……刚來域洲的国主身上怎么会有.难道姑娘一早见过这域洲的国主.”
墨香味充斥着鼻尖.淡淡萦绕在周围.上面的字被找的幽暗.看不太清楚.修长的手一抖.将丝帕抖平.两只手捏着一角.将丝帕在她面前展开.
灯火映照在展开的丝帕上.出來遒劲有力的几行字.灯影模糊处.瞧见她脸白了几分.目光再点过去.又白了一分.短短的几行字.她却读了许久.半晌.她抬起头望向洛峰.脸上白的一丝血色也无.唇瓣有些轻颤.蓦地笑了笑.镇定自若的同他道:“这字是一笔好字.只可惜了这方帕子.白白叫这样的墨迹给糟蹋了.”
洛峰将帕子收好.缓缓的抬头看着她.眼神几近怜悯.良久.却问她道:“你这样可值得.”
油灯的芯子在火焰中爆开.嗞的一声打破地牢里的死寂.许久.才听她说道:“值与不值并不是你我可以说的清.就如大人你.大人如今做的一切.又怎么能谈得上值还是不值.你如此拼了命的去帮那个人.那个人可曾真心对大人.其实本就洝接惺裁粗涤氩恢因为这些事已经计算不清楚了.”
我呆了一阵.转头看了一眼边上站定的人.邪魅的眼里蓦地流过一丝微光.直直的对上白灵娆.
白灵娆停下又喘着粗气.似垂着头思虑.低笑一声.又续道:“大人一生为情所困.情字伤人.大人明明知道却放不下.宫里的那人怕也是知道这点吧.她命大人铲除国主.只是国主应当早就知晓了.所以大人一直隐匿在烟花场所.给人玩世不恭假象.背地里却暗地部署一切.按照别的纨绔子弟断不会贸然舍命去救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怎么说都有点匪夷所思.而灵娆本就是大人一早选好的棋子.只是大人未曾测到的是.这棋子竟然早就有所察觉.”
握住丝帕的手.猛然握紧.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胭脂泪落
她停下看了看他.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叫人猜摸不透.
玄色的身影俯下.投下一片昏暗.低沉的嗓音淡淡响起:“你还知道些什么.”
白灵娆抬头瞧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油灯.烛焰烧的正旺.良久.终于开口:“大人难道真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如此拼命吗.这理由宫里的那人不信.灵娆更不信.”她抬头望向他.目光如炬:“除去国主.杀了灵娆不过是大人的一个幌子.同域洲联盟.才是大人最终目的.但四洲彼此制衡.若是大人贸然做此事.必会招致杀身之祸.也势必会引起其余二洲有所猜忌.所以大人才借此次事件.一來恢复本來就属于大人的国主封号.二來借除我这域洲的有罪之人.消了其余二洲对你们联盟之事的猜忌.大人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倒也英明.”
垂头又看向地面.将重量压在右臂上.疲倦的模样.闭上眼轻声道:“大人的这个计策.其实从一开始.我便洝搅嘶盥因为不管这事情怎样发展.你们都不会留半条活路给我.大人你问我还知道些什么.其实我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
虚弱的脸上绽开勉强的笑容:“只是这条路当真由不得我.你不会让我活着.他……更不会让我活着.因为我是个污点.世界上不能存在中的污点.”
铁铐缠紧肉里.将才结疤的伤口又给磨开.殷红的血和着暗黄|色的脓水一起滴下.啪嗒一声.
地牢中一片死寂的沉默.静的能听到鼠洞里有老鼠唧唧的叫声.吵闹不止.
烛火又是一摇.地上的人影被扯得晃了晃.许久.洛峰才道:“你即已经知道.为何还要留下.为何还要帮他.”
她倏地睁开眼.有些好笑的看他:“逃.你们能做到这步.想出这个计策.半条活路都洝接辛舾我如何逃.你要恢复王位.又要保住宫里的那位.你当真会容许这个计策有半点闪失.他要达成联盟.对抗其余二洲.成为富饶一方的国土.如何能留下我这个污点.大人真是糊涂了.”
她靠在手臂上想了一会儿:“你们将行刺一事闹的如此大.众人的目的势必要转移.而此事必要有个了断.否则众心难服.众口难平.所以势必要死一个.大人既想此事不能就此草草了断.否则太容易落人话柄.又不能闹出太大动静.以免招人怀疑.所以只能找个身世不算清白.却又无后台的人.灵娆的死是注定了的.”
洛峰盯着她看了半晌.缓缓道:“你即对他情根深种.他又怎会不知.你为何不求他试试.或许……”
白灵娆身子蓦地一颤.转头看了看被挑断的双手.手动了动似是要握紧.却试了几下都无用.几滴鲜血顺着手腕流下.唇抖的厉害.重新闭上眼.轻声道:“大人.我累了.你请回吧.大人想知道了我也都告诉大人了.如何处置.大人自己定夺吧.”话罢果真闭口不言.真似累极了.
灯影斑驳寥落映照在阴暗的地牢里.洛峰将手中的帕子又重新抖开.白色打底滚着紫色丝线绣成的锦葵花.在丝帕上悠悠绽开.娇艳欲滴.
丝帕.取意横也是丝(思).竖也是丝(思).故名思帕.
她曾经将这丝帕递给他时.他说笑着看她.这洁白之物如何染得了尘物.自当是要好生收起來.如今同一方丝帕.却被墨迹染透.落下寥寥数语.却句句让人透骨生寒.“娆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白璧成瑕.素丝染污.为禀灵异气.不得受秽污.望君毁之……”
洛峰若有似无的声音飘过來:“你也知情字伤人.当日里你救下他时.就应当知道这人是什么样的人.君心无情.那些情意不过逢场作戏.你却为何偏偏泥足深陷.你也是聪慧的人.诸事都能看的通透.却独独在此事上丢了心.也许你也不会落至如今这个下场……”
白灵娆洝接兴祷依旧闭着眼睛.洛峰看她的眼神更加怜悯:“你可知.他如今已回域洲.并带了一人回去.”
她将眼睁开缓缓抬头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丝帕.目光落在盛开的锦葵花上.
洛峰道:“前国主之女.夕容.”
她想.高舂濛濛.日夕之容.这个名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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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动了一下.双眼紧闭.良久.才道:“大人.请回吧.”
洛峰定定的站了一会.若有所思的模样.转身走了两步停下.又回头道:“你的案子今晨已经定下來了.一死已是难逃.三日后将交由刑部执行.若是罪责过重.刑罚可能比这里更重.若是熬不下去的话……”他折回几步.來到她跟前.掏出一个净白的瓷瓶放进了她怀里.续道:“就吃了这个吧.就当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了.”
在他一脚踏出门外时.身后一阵哗啦链响.灯火阑珊处看到身后的人蓦地一颤.一口鲜血落在了青石上.灯影寥寥洒下.地上的血触目惊心.沙哑的笑声穿过耳膜:“仁慈.大人同我说仁慈.灵娆这一生从來不知道什么是仁慈.”
一阵咳嗽后.续道:“灵娆一出生就被人说是不祥之人.因为是个女儿.所以父母在我还未满月时就丢在了林子里.从小将我养大的是一头母狼.”
又是一阵咳嗽.许久才接着道:“后來他们为了将我带回.将那母狼活活火烧.再后來我见到我的生生父亲.见到他笑时.我觉得很亲切.朝他跑了几步.却在快要到时看见他脸上露出的丝丝惶恐和深深的厌恶.那时我很小.以为只是因为我身上有狼的味道.所以他们不喜欢.可真傻啊……”
白灵娆仰起头笑了一笑.又引出一口鲜血.虚弱地道:“我以为他们将我带回來是良心发现.却原來是为了将我做成药人.”
洛峰身子蓦然一颤.猛的回头看她.动了动唇:“药人.”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彻骨冰寒
她将目光遥望向远处.不知锁在了哪里.口中低低地重复了一句:“是啊.药人呢.”头微微抬高.稍稍偏了些看向站在对面的人:“大人应该听过药人吧.”顿了顿续道:“药人.即便不是天赋异禀.也可一夕成为称霸武林的人呢.这样的人.大人是否觉得可怕.”忽地轻笑了一声.自语道:“这样的人确实很可怕……那时的我除了杀人还是杀人.我的世界里除了黑色就是红色.血红血红.我不知道我來到这人世是为的什么.更不知道当初我洝接兴廊ナ俏耸裁但我想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至少还需要着我.我还可以待在他们身边.即便以这样的身份也洝焦叵可是……”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将要脱口的话成了柳絮散去.她低下头喘了一口气.喃喃道:“后來他们说我疯了.是啊.杀了自己亲生父亲的人不是疯子是什么……我曾想若是我能找到一个能对我关心.或是片刻有心停在我身上的人.即便是死我也甘之如饴.但……”她将头抬高.一字一句道:“大人.你连这样的幻想都要亲手灭了.仁慈.大人你说这是仁慈吗.”
负在背后的手骤然握紧.眼底划过一丝异样.低沉的嗓音飘过摇曳不休的烛火:“人世的路皆是天定.知天命识天运的从來不是你我.这样的命格一早就已经定下.”最后的一角玄色消失在地牢拐角处.声音缓缓:“若有六道轮回.若有來世今生.欠你的我洛某加倍还你.”
白灵娆盯着被熏黑的墙壁.幽幽地道:“若有來世.我愿不再为人.不在……碰见你们.”
脚步声渐行渐远.顺耳听去有轻微的凌乱.
我想这样的人大概一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不知道那步伐杂乱中是为了眼前的女子.还是为了同这女子一样命运的自己.
火舌舔舐着灯芯.将油灯里的油慢慢耗尽.火星细微处仍然有缕缕青烟冒出.像是有什么投进去烧成了青灰.
这场秋雨终于停了下來.是个晴好的天气.天上的阵阵大雁结伴而行.朝着南方飞去.嘶哑叫声将万里晴空划破.显得凄凉萧索.大雁飞过时.牢里來了圣旨.“白灵娆弑杀国君.心比豺狼.泯灭人性.罪大恶极.按律处以极刑……”
阴暗的地牢里几只老鼠來回跑着.地上那滩已经干涸的血迹被添的所剩无几.白灵娆出神的盯着地面.不知想些什么.忽而耳边一声窸窣的声音.我还洝接蟹从齺牢门轰的一声被震开.一行黑衣人齐齐排开.
我一惊.这是劫囚吗.
白灵娆却盯着他们笑了一下:“唔.看來你们的主子不太放心啊.”
那一行黑衣人却齐整划一的跪下.道:“姑娘受苦了.”
白灵娆摇了摇头:“洝接惺裁词芸嗖皇芸只是我很好奇.好奇你们不是应该在我被抓的那天就來了么.为何到现在.是因为你们主子不想杀我.还是因为你们主子后面的人不想杀我.”
为首的黑衣人身子一颤.低头道:“姑娘.跟我们走吧.”
她一颤.疑惑道:“去哪.”
黑衣人洝接兴祷而是做了个手势.后面的人将铁链砍断.有人小心接过她背在身上.朝外面跑去.
白灵娆问道:“你们这是……”
为首的黑衣人边走边道:“姑娘无需多问.跟我们走就是了.”
说罢招呼边上的几个人上前.小心打探了一会前面的情况.见无异动而后快速离开地牢.
我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仔细一想又想不到什么.于是抬脚跟了过去.
几人行行停停终于來到出口处.确认无误后.迅速窜离了地牢.然而却就在刚踏出的一瞬.蜂拥的官兵将去路堵死.
洛峰从人堆中缓缓走出.带着世人难懂的眼神看向白灵娆.我却忽然害怕起來.不是因为他的眼神有多邪恶.有多狰狞.而是无奈何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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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的退了一步.转身想对白灵娆说:走.赶紧走.
她看不见.她不能走.也无法走.白灵娆定定的瞧着洛峰.像是在看另一个人.身子抖得如同一片秋日里的落叶.萧索的像个孩子.语声震颤.冻得发紫的唇抖得厉害:“如今我这个样子.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