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三成吃惊的反问。
11
‘嗯!真奇怪!神佛又把一度自我手中被夺的鹤松,还给我了……我一想到这里,就出现了私欲。’
秀吉毫不介意的回答。三成也微笑的问:
‘您说……私欲?’
‘不要再问了,这是没有理由的事。’
‘可是,像城主这样的人所说的私欲……究竟指的是什么样的事,我想听听看做参考。’
‘哈哈……治部的探索癖又来了,好,我说吧!’
秀吉眯着眼睛,看着远处说:
‘鹤松死的时候,其实我也很想死。继续活下去,一旦碰到艰辛、忧患的事,是会令我受不了的……因此,其后我就以死去的人的身份来到阵中。以前的秀吉啊,而今变成是只为工作的鬼……我是这种心情。’
‘我可以察觉这种心境。’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鹤松又回来了。也就是说,鹤松暂时去黄泉的这段期间,丰臣家无继承人。仔细想想,实在很可怜……因此就产生了私欲。’
‘原来如此,鹤松君暂时躲在黄泉的期间……’
‘可是,这是不应该有的私欲。大家都认为,天下应该交给自己的孩子……世上没有不疼爱自己儿子的父母啊!’
‘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是吗?’
‘当然,人类由此就坠入难以拯救的深渊了。看看清盛入道吧!小松先生比入道早死,平家因而灭亡。看看赖朝吧!赖家也是自把天下交给实朝后,才走上不幸的。不,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最近的故右府先生后代,就是一个好例子。信忠先生和他一起去世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而信雄、信孝并没有掌天下的器量。所以要交出天下时,不能交给没有器量的人。’
三成默默看着秀吉。
‘因此,天下是看谁有器量,谁就能取得的。我经常这么说,结果却突然想把天下交给鹤松,这可真奇怪啊!像太合这样的人物,竟想着这种没有器量的事。哈哈……’
‘我会把您的话牢记在心。’
‘牢记在心,你也以天下为目标吗?’
‘这真意外……我深蒙城主的恩德,才得以出人头地。为了丰臣家,我愿意效忠致死。’
‘哈哈……不必变脸色啊!这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总之,拾丸已经生下来了。你们每个人都一定要帮助他才行。’
说完,秀吉又沉默下来了。
私欲……自己所说的私欲,又执拗的网住自己的心。
(反正,早一点去见拾丸吧……)
高野之雨
‘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这种生活才是有意义的。’
秀次经奈良抵达高野山的青岩寺,是七月十日黄昏。
虽然是盛夏,可是山间被如烟的细雨笼罩住,视野相当模糊。
上一次和太合一起登上这里时,秀次还是位居关白的显耀地位,而在青岩寺前整装出迎的僧侣们,把他们团团围住。可是这一回连木食上人都避免出迎,寺院的周围,包围着众多的兵卒。
秀次呆呆的坐在轿子里,脑中一片空白,在这些警卫之间通过。
‘到了。’
近日逐渐消瘦下去的不破伴作打开轿子的门说。秀次好一会儿一动也不动。
‘抵达了。’
伴作再度说,这一回他抓住秀次的手。秀次的发髻在奈良剪掉了,短发垂到衣襟口,看起来比实际年龄的二十八岁老上十岁。
‘啊……到了吗?’
秀次出了轿子,喃喃自语着,步履踉跄地跟在带路的老僧后面。
他们没有停在本堂边的客殿,而直接走向走廊内部御殿的右边。这是秀次曾经停宿过的房间。这个房间的周围也有很多兵卒。
秀次又想起什么似的,对老僧说:
‘那些警卫是?’
‘是福岛左卫门大夫先生的手下。’
‘是吗?正则的手下吗?’
秀次说着,把身子投向座位上:
‘酒呢?’他转头问伴作。
‘拜托!在这种圣地请不要。’
‘酒呢?拿来!’
这回他以叱责的口气对老僧说。
‘没有酒,不过,有茶水……’
老僧说着,很快的退下,接着马上捧着一个黑色的大茶杯来。当然,里面装的是酒。秀次饥渴似的一口喝干,说:
‘再一杯!’
当第二杯酒穿过喉咙时,他的眼和唇总算恢复了生气。
‘除了你之外,还有主殿、三十郎、淡路、隆西堂……如此而已吗?’
‘是的!’
‘舒服就好,山里的雨声很特别啊!’
伴作突然发出声音哭泣。
‘抱歉!我……作了个……不对的建议,正好落入圈套。’
秀次轻轻的摇头。
‘好了,不要说了!’
‘可是,太合殿下做了这么残忍的事……’
‘我说不要说了!’
‘是……是!’
‘明白吗?大家都不要再说愚痴的话了,我的心已经静下来……这是前世注定好的。’
每个人都噤口不语,不约而同倾听了一会儿雨声。
不知是雨势逐渐增大,还是这个小田原谷的山气增加了静谧,雨声带着孤寂,钻入大家灵魂的深处。
上一次登山的时候,和这一次完全不同。秀次的御殿叫做柳间,而太合的房间更以豪华夸称。
当时,每一个房间都传出高笑声,以及小鼓的声音。
太合选出他所新作的十首高野参拜的诗歌中的一首,盖上金印赐给这座寺,并且在此演出空前绝后的能剧。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现在都让他觉得,那是为了‘废秀次’才做的复杂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