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对看了一眼,并没有马上下箸。
‘浅野先生,不先动筷子吗?’
‘是……’
‘增田先生!要冷掉了啊!’
三成淡淡的催促着,增田长盛说:
‘吃不吃都一样,反正吞不下去的。’
说着,掉过头去,眼眶里含满了泪水。
三成低笑着,把视线自增田长盛身上,移到浅野长政这里。
‘各位似乎很怀疑我的处置。’
‘治部先生,连这房间都送来这种腥膻之物。要不要吃,各随己意好不好?’
浅野长政说着,看了增田长盛一眼,征求他的同意。
增田长盛看一眼三成:
‘希望能如此。我只要一想到殿下的遗体,心里就很难受……’
三成苦苦的蹙起眉头。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原因我以后再详细说明……可是,如果只有我们这个房间没有动筷子,又原封不动的把汤端出去……会泄漏给厨房的人。不是说你们思虑得不够深,可是有时难免会疏忽了。’
增田长盛听了,抬起头来,拍打着膝盖。
他很激动,或许是因为人在大阪,没有看见秀吉最后一面,使他所受的打击太大也不一定。
‘治部先生!既然你说我们疏忽了。我也有话要告诉你,这个鲤鱼汤究竟有没有端给殿下?请告诉我。’
三成稍稍把视线移开。
‘原来如此,如果真的要欺骗敌人,也要供奉遗体……你是这个意思吧?’
‘如果做到这个地步,我也忍泪吃下去……’
‘增田先生!’
‘什么事?’
‘你说这话很残忍。我一想到殿下已经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时,整个心就全在少君秀赖先生的身上了……少君和生母以及北政所夫人都知道他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你竟能端这种菜去遗体面前吗?’
‘……’
‘我三成是无法做出这种事的。当然,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仔细想想……考虑到少君的心情,就不敢这么做了。’
一座静寂无声。在辩才上,长盛不是三成的对手,他依然红着眼瞪着中庭。
‘这不是能容易了解的,那么,我就在此详细说明我的心情吧!我这个鲤鱼飨宴,大概被你们认为只是诡谋小计吧?’
‘我不这么认为。可是我刚刚送给德川先生的鲤鱼,德川把它放到泉水里,以祈求殿下痊愈。’
浅野长政说。三成突然很不高兴,阻止他说下去:‘真伤脑筋,所以我三成特意劝你们吃。这个鲤鱼具有决定丰臣家荣枯的重大意义。’
三成的声音带有不让其他三奉行提出异议的威严。
‘决定丰臣家的荣枯……’
浅野长政歪着头,疑惑地和增田长盛互看一眼:
‘这真是个了不起的鲤鱼啊!说说看吧!’
‘我说。’三成相当有气魄的说:‘不需要我重说,太合殿下去世,有两个意义。’
‘两个意义……?’
‘对!其一是以天下人的身份去世,其二是丰臣家的当家的去世了。’
三成说着,停顿了一下,看看其他的三个人是否了解了。
‘天下人去世了,当然要注意接下来谁会掌握天下。丰臣家的当家去世了,就要关心谁是丰臣家的继承人。’
‘你这个分法……’
前田玄以一说出口,三成就猛烈的摇头。
‘先不要插嘴,我依顺序来说。你们认为丰臣家的当家是天下人,现在这个天下人亡了,继承丰臣家的人当然是天下人……这两件事,实际上是一件事,没有一点可怀疑的余地……可是,这是站在丰臣家这边……也就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想法。’
‘原来如此……’
长盛一面说,一面点头。
‘但是不考虑丰臣家御恩的人,就会把这两点分开来想了。’
三成浮现微笑的点头。
‘明白了吧?像江户的内府,是小牧之战以后才亲近我们的,他绝不会认为领受过太合殿下的恩惠。’
‘可是……’
浅野长政蹙着眉头:
‘这么清楚的提出别人的名字……’
‘不,因为是今天这个场合,所以我才敢说的这么清楚。’
‘可是……这么说的话,不认为丰臣家对他们有恩的,绝不只是他而已。奥州的伊达,中国的毛利、九州的岛津,都只是遵从着殿下这个天下人的处置,却没有受到特别的恩……’
‘现在暂时听我三成说。’
三成再度严厉的打断他:
‘我所要说的,和浅野先生说的一样。不认为丰臣家对他有恩的,一定不只内府一个人。问题就在这里。如果这些人认为握有天下者,不一定就是丰臣家的继承人,如何呢?说清楚一点,万一少君秀赖先生继承了丰臣家,却没继承天下人之位,那么,我们将来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殿下呢……?’
三成停下来,以沉痛的表情看着三个人。
‘明白吧?现在是必须把这种--天下人和丰臣家不是一体--的想法,连根拔除的重要时刻。’
三个人再度对看一眼,端正了姿势。
的确如三成所说,有人把天下的政权和丰臣家看成同一,可是有的人却把这两个分开。
‘既然你们都了解了,我就再说下去。’
三成眯着眼看三个人紧张的表情:
‘不用说,我们五奉行希望由太合殿下所确立下来的天下,能和丰臣家合一的存续下去。’
‘对!’
浅野长政最先点头。
‘这么想,这么做,是对去世的殿下报恩。’
‘啊,去世……要小心这句话。’
三成慎重的叮嘱他后,说:
‘有人心里与我有同样的希望,却中了敌人的圈套,不知不觉使我方招来不利。’
‘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