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二人不时地握着手,悲凄地笑着。
天快亮了,鸟居元忠牵着家康的手回到寝室。
‘--我对这个世界已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说到这儿,他急忙打住话
‘--不,我想殿下您一定能够重整天下的。’
重整天下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当他明白的时候,已经六十出头了。
‘--就连太合先生也只能巩固到他死后一年。不,或许他有心巩固,但是只怪他在将领中留下了争夺的种子……这点您千万不能忘记……’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着。一个人气量再怎么卓越,毕竟他的生命是有限的。如果在订立计画之前,不能悟得此意,那么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幻。元忠借着回忆往事,表达了他的意见。
最近元忠曾向别人询问,关于家康命令元佶刊行的《贞观政要》。
以前,他以不逊于本多作左卫门的顽固武骨自夸,而今则表示:
‘--学问是无价之宝。’
‘--一个人的事业能否存续在于德。太合先生虽然有器量,然而其贤德却嫌不足。’
若有人表示怀疑,他便会发出这样的豪语。
‘--即使有十万大军迎敌,或是在可怕的深水热火中,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只要有战争,我就投入,将来你们就在城里点个火,把我火葬了吧!’
当天夜里的交谈,对家康而言,是刻骨铭心的。
第二天十七日,人马在伏见城休养一日,家康则在十八日早晨乘轿离去。
元忠、家长、家忠、近正四人排列在大门外目送他。当时的元忠,以及家康,个个都是一副严肃的武将面庞,丝毫没有感伤的痕迹。
离开伏见之后,半途就可能进入战场了。毕竟一到达近江路,就很接近石田三成的势力范围。
家康在中午已抵大津,接受京极宰相高次的宴客。高次之妻乃秀赖生母淀君的妹妹,也是秀忠之妻阿江与的姊姊。
家康相信高次是他的盟友,但是目前还不到告诉他真正的对手是三成的时候。
目前一切事态显示,敌人是会津的上杉景胜,家康必须表现出热衷于讨伐景胜。
在大津接受飨宴之后,家康于当天和几名近臣一起来到石部。
抵达石部,令人惊讶的是与三成保持密切连系的长束正家,早已先行拜谒了。
他必定是在三成的命令之下,前来探查家康的心意……
长束正家的六万石居城在近江的口。
水口在距离石部三里十町远的地方,正家先回到自己的城堡,再前来石部相迎。仔细想来,或许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忠诚吧!
他在家老松川金七的陪伴下,来到家康面前。
‘明天早上请到敝城用早餐,请务必光临。’
家康突然怜悯起正家这个精于打算盘的男人,是那么小心谨慎,早已失去了自己的意向。
‘我会去的,但请不要太费心。’
‘是,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招待,只是用心准备……’
‘谢谢你,那么你都准备了些什么呢?’
话说出口,家康为自己的恶意感到厌恶,他只是礼貌性的招呼,自己却率性地脱口而出,使得正家十分尴尬。
家康内心为之不忍,便将来国光短刀和行平太刀取出。
‘从这里到水口之间有许多小河,听说这里的鳟鱼是最有名的。’
家康把短刀赠给正家,太刀则赠给他的孩子。
正家拘谨地向后退,不敢接受。这时天色已晚。归途中,正家必定是在马上过夜吧!
想到这儿,家康内心突起一念。如果他到此是为了明早的招待,为何无法立刻说出有名的菜肴,莫非他原本就无招待之意。或许他认为到了明早,家康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或许他是个顾前不顾后的人。)
家康用手招来鸟居新太郎,小声的命令道:
‘你去看看正家都带了些什么人来。’
鸟居新太郎心领神会,便尾随着正家而去。
正家来到白知川畔,只见那儿有七、八十名家臣在那儿等待。
‘哦?原来他让他们在河边等待。’
‘为什么不带他们到宿所前面呢?真奇怪!’
家康不直接回答,只是说道:
‘正家大概走了多久?’
‘大概有一里半左右……’
‘一里半,那么还早……’
他凝视着虚空,陷入沉思,到了戍刻(晚上八点),突然他站起来,表示今夜就要离开石部。
‘我突然想起一件急事,赶快备轿。’
旅途中的住宿毫无准备,一旦在此遭受袭击,后果不堪设想,家康必定为此担心。但是新太郎不解的是,他凭什么判断可能会遭受袭击呢?
‘快走,月亮快出来了,再晚一点就糟了!’
新太郎立即吩咐下去,唤来轿夫。但由于早已宣布在石部过夜,因此轿夫们都不在现场。
‘快!就算人手不足,总有人能扛吧!’
家康如火烧眉睫般地,急急进入轿内,似乎已等不及人手到齐了。随行前来的渡边忠右卫门在草鞋上打起脚带,扛起后棒。前棒则由铁炮组的步卒负责。
跟在身边的,只有二十多名仆人……他已顾不得那些稍后才会到的妻妾,以及水野正重、酒井重胜、成濑正一、本多忠胜等的军队了。
‘新太郎,我先走一步,事后你再悄悄地告诉大家要多注意。’
轿子过了砂川的俩桥时,家康才探出头来,看到空中挂着一轮晚月,他问道:
‘在后面扛轿的是谁?’
‘是渡边忠右卫门。’
‘哦。你的呼吸和摆动都不错嘛!’
‘谢谢!’
‘忠右卫门,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离开石部吗?’
‘您是不是认为长束正家接受了治部少辅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