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淀夫人和秀赖先生既然活在这个繁忙的世界,就会有很多杂事,因而无暇顾及供奉的事。因此,我要把一切俗事抛开,早晚供奉,以免太合在地下寂寞。’
‘唔……这么说好吗?’
高台院以认真的表情点头。
‘你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说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可是,这好像在责备淀夫人供奉不足似的……’
光悦说到这里,僵硬的把话题切断。
(是吗?这才是愿望吗……)
如果告诉淀君--高台院说,淀君和秀赖供奉不足--那么,那个好强的淀君,究竟会怎么想呢?……
她一定会想,能输给对方吗?因此反而燃起竞争供奉的心。
竞争供奉……比沉迷于其他的事来得好,而且由此也可以发觉年幼的秀赖的重要。
(原来如此,这是最后的愿望……)
与其说这是最后的愿望,不如说是最后的教育。
‘我明白了。不,我觉得开始明白了。’
光悦又急急的点头。
‘这果真是教训要把少君先生当成丰臣家嗣子的捷径。’
光悦和宗薰走出三本木的屋宅时,已经下午二时许了。
结论是高台院要宗薰转告内府,自己为了悼念太合和其亡母,因此希望能建一个小小的寺院,做一个真正的尼僧,过着平淡的余生。同时要光悦找机会去见淀君。
两个人走出屋宅,默默并肩走到了四条河边。河边一家茶房的走廊上,有人正弯腰请客人进来,他们坐进茶座,两人才相对叹息着。
交托给两个人的事,其实很简单,可是,愈想就愈觉得其中的意义深远。
‘大阪的夫人……这样吗?’
光悦喝口茶才开口。
‘大概是这样吧?’
宗薰也说著令人似懂非懂的话。
‘在这种发芽的季节里,祗要种下什么,通通会发芽。夫人还很年轻啊!’
‘即使如此,她的身份和责任……’
‘不,祗有光悦先生例外啊!你虽然年轻,却很坚决。’
‘总之,内府和日本国中的诸侯们,都不动声色的注视着……’
‘我认为这是在意气用事。’
‘什么意气……?’
‘年轻的遗孀有很多妄想和嫉妒心,你是不是认为内府可能会向她出手……?’
‘嗄?你说什么?’
‘唔唔!马上变了脸色。光悦先生的家风严谨……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啊……’
‘可是,内府怎么会……’
‘对!内府没有说出口,反而把一度成为谣言中心的大野修理,送回夫人身边。这么一来,就像任性的女子在耍个性一般了。’
光悦瞪大眼睛没有回答。
光悦认为,即使高台院说那种话的背后,暗藏着淀君有yi行的意思……,他也无法想像内府会牵扯在里头。
‘嗯!你不相信就算了。可是,夫人的个性是,对象一定要是日本第一的殿下才行。以前的内府,虽然是日本第一,却是太合的代官……可是,今天的内府不是这样,他已经是真正的日本第一人了……而他竟没有向同一个城里的日本第一窈窕淑女示过爱。这在男女之间,是一种失礼啊!’
‘你……你说什么?’
‘哈哈……去向女性求爱时,听不听由女性决定。可是如果放弃向女性求爱的机会,就不合义理了。内府似乎总是这么大胆的做出不合义理的事。’
宗薰似乎想对太过坚定的光悦,说明一些人情的微妙。
10
‘不要再开玩笑了,我一想到见了夫人的面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心情就沉重起来。’
光悦还以为宗薰是在开玩笑。
宗薰抓起老板端出来的肉串当中的一根:
‘你看,就拿这个肉串来说吧,并不因为已经端出来了,就非吃不可。可是,如果不端出来,又会被责备不懂待客之道。’
‘够了,这种话很无聊。’
‘光悦先生!你还认为我在开玩笑吗?’
‘那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啰?
‘这怎么会是开玩笑!我是认为,你如果知道这里面的微妙后再去夫人面前,会比较好……因此才这么忠告你的。’
‘哦……’
‘也就是说,内府不端出肉串,对方嘴上虽然不能清楚的说,却因而生气地取出腰间的饭来吃……这是很有可能的啊!’
‘这么说,大野修理先生是饭啰?’
‘因为他从以前就一直跟在她身边。’
‘这么说,宗薰先生认为夫人是个非比寻常的好色之女啊!’
‘不,不是非比寻常。如果有不好色的男女,那么他们就是残废了。我要说的是,如果内府那么无礼的话,她可能会采取这种方法对付。’
‘我不明白!’
光悦又摇头。
‘示爱是一种无礼,可是,沉默也是无礼……?’
‘态度不要这么固执。你想想看,再怎么装模作样的美女,一旦被人说--我爱慕、迷恋你--时,是绝不会生气的……当然以后的事情另当别论。像太合那样,褒奖别人的妻子,命令她来陪侍,是令人嫌恶的。可是,他确实了解女性喜欢被褒奖的虚荣心。因此,不这么做的话,就是无礼……’
光悦以认真的表情思考着。如果宗薰所说的是事实,这次出使就更是个沉重的负担了。
总之,高台院是想阻止淀君乱来,当然也想让淀君的心转移到神佛上,再由此培育出她对秀赖的重大责任感。
可是,淀夫人对于家康不来示爱的情形,觉得很生气……如果这样,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是好。
(宗薰先生是个了不起的角色啊!)
光悦喝完了茶,站起身。他心情很不平静,因为无法解开不知不觉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