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重对这一连串的事件抱着一个大疑问。
(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大导演,巧妙的布下陷阱,引诱单纯的战国武将。)
这个导演是索提罗吗?还是大久保长安,或者是伊达政宗呢?
不管是谁,忠辉在不明不白当中,被推上去当了这次骚动的主角……
(问题的根源,还是发自这里。)
这么想着,胜重觉得忠辉很可悲,家康也可怜得不得了。
‘上总介啊,毕竟是不可原谅的人。’
家康的视线避开脸色大变的胜重又说。
‘明白吗?忠辉这一回的出征,从乡国出来的路径很不好。’
‘出征来的路径……?’
‘明白吗?从高田来攻打大阪,路径是一定的。从高田出越中,依序朝加贺、越前、近江、大津前进……是最短的距离。可是,如果不想参加战争,则由越前出到近江,再由美浓绕去伊势。而且,从伊势、伊贺出大和,越过金刚山往大阪……如此一来,就赶不上这重大的战争,这件事不能这么就算了。’
‘可是,伊达在他身边……’
‘就是啊,不管谁在身边,做了这次大迂回而延误战机的人,没有武人的资格。’
家康的眼里又浮现出泪水。
胜重松了一口气,在家康没有开口前,在烛台添加上丁香油。
他本来担心天主教问题会牵扯出长安事件,可是家康只有提到这一回的战争,因此心情就轻松了一点。
如果只是延误这一回的战机,应该可以替他说情……
‘明白吗?胜重。’
家康的声音毫无力量。
‘除了延迟抵达以外,还有两点罪状。一点是进谒朝廷时故意出营,还有一点是杀将军的家臣……表面的理由有这三点,已经够充分了吧?’
‘这样的话……’
胜重试探性地说:
‘应该可以轻轻的处分了事吧?’
‘不不,不是这样的。’
家康摇头。
‘如果是二万石、三万石的人,可以轻轻的处分。可是忠辉是六十万石的诸侯……虽然是我的孩子,可是如果我轻易原谅这种没有器量、又做出不应当的事的人,会成为我一生的瑕疵。’
‘可是……’
‘剩下的还有尾张、远江中将和鹤千代。现在不能不严加管束。不,这件事我已下定决心了。’
‘决心……?’
‘明白吗?我现在不是征夷大将军,当然必须由将军来正式处置六十万石的忠辉才行。可是,如你所知,将军已经推察出我对这一回的战争相当不满意,因此相当顾虑我。阿千的事如此,上总介的事也一样……对这件事就这么置之不理,很难昭示天下。因此,当隐居的我抵达骏府的同时,要先断绝与忠辉见面啊!’
‘唔,断绝见面……’
‘对,我已经不再在这个世上见他了。做父亲的这个觉悟,如果不能清楚的让将军明白,就会因为彼此是骨肉,而难以处罚。明白吗?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胜重答不出话来。
永远禁止见面……知道自己没有多久余生的父亲,今生不再与儿子见面……这种充满自虐的违反人性的忍耐,究竟会带来什么呢……?
‘因此要和你商量。’
家康对还弄不懂自己意思的胜重说:
‘要派人去转告断绝见面的事。现在派人出发,去骏府通知他比较好。由于忠辉在那儿,因此他的生母也在骏府相伴。如果我回去了,叫他不要出来打招呼。现在想派个使者去转告这件事……需要一个能把父亲内心的苦,传达给儿子充分明白的使者……正纯不行,直胜、重昌也不行,不要笑我啊!胜重……我不想让他再犯上,以增加更多耻辱……我想和你商量看看,派谁去当这个使者比较好呢?’
家康说到这里,转过脸去哭了。
10
胜重浑身颤抖地望着他,一面思索着,想了解家康的语意。
永远禁止见面……
对父亲而言,这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由家康的泪水,就足以说明了。
(为什么要下这个决心呢……?)
如果下定决心要付诸实行的话,秀忠当然会把弟弟的六十万石收回来,并且命令他切腹,否则事情无法解决。
秀忠一定很难下定决心,而家康好像看出这一点,就先表示自己的意志……使秀忠认为父亲极度憎恨自己的儿子。
(不,没这回事!)
胜重仿佛胸口烙上热铁似的,直痛到心坎里去。
(父亲想毁掉儿子……忠辉听了使者的话,一定会狂乱起来。因为父亲明白这一点,因此不敢随便派使者前去。)
‘抱歉……’
胜重意识到额上渗出了汗珠,咬咬牙,决心再试着挽回。
‘请再重新考虑一下这个处分……’
‘不必了!’
‘可是,这是违反常理的话……第一、不合人情,第二、不自然,我只会把城主的心意,转达给将军。’
‘胜重啊!’
‘是……是!’
‘我已经想过了,你回答我的问话,派谁当使者比较好呢?’
‘那么,不管怎样今生也不再见他了?’
‘对,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于难以忍耐的思念,会相当克制的……这件事必须以将军、还有义直以下的孩子们……不,还有天下、神佛等所有的人为见证才行。这是老天处罚我让秀赖死去的报应。’
胜重大吃一惊,不由得环顾四周。
(必须如此吗……)
仔细想想,侍女当中,有人传说淀君的亡魂不时地出现在家康起居间的一隅。
(他并不是怕这种事的人……)
可是,或许人类的良心经常与亡魂相逢也不一定。
可是,如此一来,忠辉的不幸又如何呢?
忠辉并不是自己要去亲近大久保长安这个监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