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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 (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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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改?”她笑。

    “恐怕很难,但我尽量收敛。”他说。

    “还不错,你是个说真话的人。”她说:“思哲,我喜欢说真话的男孩子。”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他反问。

    “嗯

    ——”她想一想,忽然转开话题。“你觉得我这个人怎样?”

    “很进取,很有冲劲,我觉得你比较象男孩子一点,”他说:“你也热诚和主动。”

    “我在想,这是我的长处,”她笑。“女孩子太消极,保守,我不喜欢!”

    “说真话,你有点象现在流行的女强人那型。”他说。

    “从来没想过这三个宇,”她摇头,笑笑。“我只做好自己分内的,其他的我不理。”

    “独善其身?”他问。

    “在美国这环境没办法,我们只能这么做。”她说。“谁还能管到别人家里的闲事呢?”

    “说得也是。”他点点头。

    “真理还没开学,你怎么就放她回去?”她突然说。

    “我也以为她会多住一星期,”他耸耸肩。“她是长辈,我不能管束她的行动。”

    “你心里真当她是长辈?”她好奇的。

    “原本就是,为什么要问?”他说。

    “感觉很奇怪,明明是年纪差不多的人。”她笑。“其实我觉得她更象姊姊般的照顾你。”

    “长辈和姊姊也差不多。”他说。

    “喂!问你一件事,”她是顽皮,淘气的。“那么好的一个真理在面前,你有没有暗恋过她?”

    “什么?!”他胀红了脸,怎样的问题。

    “为什么脸红呢?很普通的问题,”她笑。“除非你自己作贼心虚。”

    “不许拿这件事开玩笑。”他认真的。

    “不要这么小器,相信我同样的问真理,她就不会象你这样,大方点嘛!”她还是笑。

    “希望你别用这问题问她,这

    ——很荒谬。”他说。

    “好,算我怕了你,”她收敛了笑容。“哥哥后天回来,他打了个电话来,星期六我介绍你们认识。”

    “可以,但星期六我要去水牛城。”他说。

    “忘了,那改成星期五,”她爽快的。“也请真理,麻烦你到时候接她一起来。”

    “没问题。”他毫不犹豫的。“她说过,周末若无考试,她多半会来这儿。”

    “她来你走,这是什么意思?”她说。

    “是

    —一所以我预备辞掉水牛城大学的课,宁可在这儿

    多开一门。”他说。

    “就是嘛!我看你又不等那儿的钱吃饭,”她直率的。

    “看看,你的房子多大?普通人还真住不起呢!”

    “我买得早,那时房价没现在高。”他说。

    “我又不查你身家财产。”她站起来。“厨房在哪儿?请带路。”

    “跟我来。”他说。

    带她穿过起居室,饭厅,后面是一间好大的厨房,至少十坪那么大。

    “哇!你的厨房比我卧室还大。”她说。

    “纽约的房子怎么能和纽泽西比?”他淡淡的。“我比较喜欢这儿,接近田园风味。”

    “若不是上班,我也搬来此地。”她四处望着。

    从厨房的大窗望出去,是后园的一部分,有花圃,有草地,有大树,还看得见一间暖房。

    “你爱种花?”她指着暖房。

    “原本业主种有很多兰花,我没时间,也没有闲情,暖房已改成纳凉的,晚上坐在里面很舒服。”他说。

    “周末我来你这儿住住可好?”她好有兴趣的。“你不在没关系,我和真理作伴。”

    “欢迎,你随时可以来,”他由衷的。“平日我这儿太冷清了,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

    “谁叫你买这么大的房子,”她又四下望了。“若每天叫我独自住这儿,我会害怕。”

    “放心,真理一个人注也很安全,我们这区治安非常好,从不出事。”他安慰她。

    “那么我来定了,你到时不能给我脸色看喔!”她孩子气的。“我这人受不得气。”

    “我是那种人吗?”他摇头笑。

    美德真是孩子气得很,她和真理是完全不同型的人,但她-一似乎更能解人寂寞。

    “不理你是那种人,现在我蒸螃蟹,你出去等,”她推他离开。“好了我再叫你吃!”

    “运气这么好?居然吃现成的!”他笑着出去。

    坐在客厅,他仍能听见美德在厨房里弄得叮当响,不一会儿就闻到螃蟹的香味,还有酒香,姜醋香,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又过一阵,美德把螃蟹端到了饭厅。

    “可以吃了,快来。”她忙得十分起劲,活象一个小主妇。“小心来迟了被抢光。”

    “就我们俩,谁抢?”他还是快步过来。“好香,怎么你弄和我弄的就是不同?”

    “这是男人同女人的差别,”她笑得好自得。“男人做家事总差那么一点!”

    思哲在餐桌前坐下,微笑不语。其实他心里在想,或者

    该成家了,家中有个女人,的确有很大的分别,现在——似乎一切完美。

    “笑什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发觉了。

    “我在想

    ——我们一人吃一打螃蟹之后,是不是会撑得动不了?”他说。

    “放心,我们起码吃上三小时,到时候已消化了一半。”她替他倒好酒,分好姜醋。“开始吧!凉了不好吃。”

    他望着她半晌,很真诚的说:

    “谢谢你做的一切,美德。”

    星期五晚上,在美德的公寓里。

    思哲到石溪把真理接了来,事先他和真理约好的,他开车到她宿舍门口,她就立刻上车。虽然如此,几个美国女孩子还是在指指点点着,谁叫他的车漂亮、名贵呢?

    一路上都顺利,到了美德的公寓,开门的却是个高大、神采俊朗的男孩。

    “你们一定是思哲和真理了?”男孩子热情又主动。

    “美德去唐人街买点东西,我是她哥哥,宋樵之。”

    思哲,真理和他打招呼后,被招待进屋。

    “我暂代主人,不过我不会招呼客人,”樵之直爽的。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真理脸上。

    “你们各人随便些。不要客气。”

    “我一直以为你该叫朱传统,才能配合美德。”真理半开玩笑的。

    她平日很沉默,又比较严肃,今天怎么主动言笑?

    “啊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从小起就叫樵之,我一直用中文名字,我认为父亲替我取得很好,我喜欢这两个字,樵之。”

    “很有书卷气。”真理说。

    思哲下意识的看真理一眼,她这么有兴趣跟这个用中文名字,却洋味十足的男人讲话。

    樵之看来超过三十岁,但他的时髦、新潮打扮,令他看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而且同是留学生,同是在美国工作,为什么他看起来比思哲活泼和神采飞扬的多呢?他们该是差不多年纪的。

    不知所以,思哲觉得自己在嫉妒了。

    “说对了,我也正是这么想,”樵之高兴的用力拍一拍真理。“是的,有书卷气。”

    真理微笑不语,思哲却皱起眉头。他从来当真理是女神般的看待,碰一碰她都觉罪过,这樵之怎么大模大样地就这么拍了下来呢?真没规矩!

    “来美国多久了?”真理问。

    “政大一毕业就来,十年了。做的是我的老本行,记者。我在政大念新闻的。”他一口气说;“前两年念书,后来的八年做事,吸取经验。”

    “前一阵子黎巴嫩战争,我看过一卷电视影片,仿佛是中国人拍摄的,很精彩

    ——”

    “那正是我,”樵之像找到了知己般地兴奋。“我在那儿起码住了一个月。”

    “不怕危险?”她问。

    “危险在那儿都会有,这是我喜爱的工作,赔上性命也

    是值得的,”他说得十分激动。“最可惜的是我没拍到难民营的屠杀事件,那时我刚离开,真后悔死了,迟走两天就好

    了。你想想,着拍到独家纪录片

    ——”

    “恐怕没这么容易,长枪党屠杀难民时,子弹是没有眼

    睛的,他们容许你拍下他们的罪证?”思哲冷冷的。

    樵之呆愣半晌,终于点头。

    “那也是!我在当地也未必能拍到,就算拍到了,他们

    恐怕也要毁灭证据。你说得对,思哲,我若在那儿,恐怕连性命都不保。”他认真的说。

    思哲有点后悔说这话,他为什么要打击别人的热诚呢?

    只因为真理和樵之谈得来?这没什么道理。

    “其实

    ——一也不一定,”他透一口气。

    “对这方面我知道不多,又投经验,只是这么猜猜而已!”

    “你说的是实情,真的,”樵之一把抓住他的手。“我可以想象事情一定是这么发展的。我这个人就是太冲动,有时做事不顾后果,常常砸锅。”

    思哲觉得不自在,轻轻推开他。

    “这是你的个性,也有好处。”他说。

    “我们学科学的,过分冷静,”真理忽然说:“对事没有热诚,没有冲劲,三思之后,往往失去了机会。我倒是很羡慕你的个性。”

    “真的?”樵之脸上又见光彩。他和美德很相象,一样的乐观,一样的稚气,一样的热情。

    “不要羡慕,你可以喜欢我。”

    此话一出,恩哲立刻变了脸色。这是什么话?荒谬得离谱,真理是他的继母。

    “当然,我喜欢你的个性。”真理若无其事的微笑。

    “我的个性可以让我容纳、接受许多不同类的人。”

    “太好了,我很少看见象你这样的女性,”樵之由衷的握着她的手。“真怨自己怎么现在才认识你?起码迟了十年。”

    十年?思哲又皱起眉头。十年前真理嫁父亲,若是他们十年前认识,情形会不会改变?

    “是。十年前认识你将是很快乐的事,”真理坦然微笑。“我也是在十年前认识思哲的。”

    “思哲实在比我幸运,”樵之放开她的手。“十年前若认识你,一定得益不少。”

    “那又又未必,十年前我刚读完书回台北,和思哲的父亲、我的教授结婚。”她淡淡的。

    “你和

    ——”樵之看来很震惊,原来美德没把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清楚。

    “我是思哲的继母,”真理说得心平气和。“当年我不成熟,这十年中,我一直在跟教授学东西,今天你看我成熟,懂事,完全是因为教授的关系。”

    “哦

    ——哦——”樵之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呆呆的望着她,

    “哦——哦!教授,思哲的父亲。”

    思哲又长长透一口气,好在真理自己讲出来,要不然这宋樵之的殷勤不知要献到几时,那场面岂不是越来越尴尬吗?宋樵之现在可死心了吧?

    “教授是我的老师,朋友和丈夫,他是世界上最让我崇拜的人。”她再说。

    “但是

    ——你爱他吗?”樵之忍不住说。他问这句话时,表情是极其严肃的。

    真理犹豫了一下,起码有几秒钟。

    “我说过,我是研究科学的,我比较理智,冷静,”她慢慢说:“爱情的事

    ——对我并不重要。”

    “没有人可以不要爱情,这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向往,”他肯定的说,“你不重视,那表示你还没有遇到。”

    “不,我的爱情

    ——可能是另一种形式,”她思想敏捷。

    “我觉得此生已无缺憾,我很满足。”

    “你真

    ——这么想?”樵之深思的望着她。

    “是。”她坦然而肯定。“我非常快乐。”

    “那

    ——我就没话可说了,”樵之耸耸肩。

    “不过对于这事,我还是暂时存疑。”

    思哲的脸泛起暗红,他真想骂樵之:

    “你以为你是谁?有资格管别人家的事?有资格探索别人感情?太狂妄,太过分了!”

    可是他都没讲出来,他忍住了。大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不能在第一次见面时把关系弄糟。

    虽然,他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和宋樵之好好相处了。

    “哎

    ——”真理及时转开话题。“你怎么不和思哲聊聊?你们年纪相仿。一定很谈得来。”

    “思哲,很抱歉,”樵之说:“我刚才还一直以为真理和你是一对。”

    “怎么会呢?”思哲脸红了。“真理是我继母,我一直非常尊敬她!”

    “那么,你是美德的心上人了?”樵之口无遮拦。

    “我们才认识不久,只是朋友。”思哲连忙分辨。

    一转头,看见真理含笑的眸子,大窘。

    这宋樵之,怎能开这样的玩笑呢?

    “想不到你这做教授的人这么怕羞,将来一定会被尖牙利嘴的美德欺负。”樵之笑。

    “谁说我要欺负思哲?”美德正好开门进来。“我可以欺负全世界的人,除了思哲。”

    “为什么?爱上他?”樵之捉狭的。

    “思哲在我最难堪时帮过我,我永志不忘。”她说。

    “就是你们那罗曼蒂克的相遇?”樵之哈哈笑。

    真理也在一边笑,弄得思哲脸色大红。

    “别开玩笑了,”美德解围,“要吃好一点的晚餐就得大家帮忙,我一个人是来不及的。”

    “我帮你。”真理第一个站起来。

    “也好!让他们男生聊个痛快。”美德带真理人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樵之和思哲,樵之很自然,思哲却隐有敌意,自己也说不上什么具体的原因来。

    “我很好奇

    ——思哲,真理没嫁你父亲之前,你不认识她吗?”樵之问。

    “她比我大五岁,在学校就没见过,她毕业我才进大学。”思哲淡淡的。“后来她来看父亲时,我见过她两、三次,一直当她是父亲的学生。”

    “你喜欢她吗?”樵之直截了当得惊人。

    “她是我继母。”思哲正色说。在这方面,他保守而且传统,这事连想也不能想。

    “若不是继母,这样的女孩你喜不喜欢?”樵之再问。

    “我

    ——没想过。”思哲摇摇头。

    “我也是研究学问的,我也是理智、冷静。”

    “我绝对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学科学,研究学问的人就可以不要爱情?这太荒谬。”樵之叫着。

    “也不一定是不要,而是看得比较轻罢了。”思哲说。

    “嗯

    ——这么说,你理想中的对象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樵之换一种口气。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思哲说:“我没想过,真的。”

    “这是推诿之词,以我们的年纪,怎可能没想过?”樵之是有点稚气。“你不想告诉我而已!”

    “真是没想过,”思哲耐着性子。“我不认为想过就可以确认,因为我相信,上帝造我时,已为我造了对方。”

    “很对啊!你有没有去找?”樵之问。

    “何必苦苦寻觅?若是我的,她始终在那儿,不是我的,找也没用。”思哲笑。

    “不会始终在那儿的,”樵之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叹什么。“有很多人的婚姻,都是随便凑合,尤其是留学生,根本不讲究感情。两个人有个伴儿,然后共一共产就行了,

    非常化学。”

    “留学生也不尽如此。”思哲说。

    “大多数这样,除非他们以前在台湾、香港时已有感情,这是例外。”樵之肯定的。“所以许多留学生的婚姻,我觉得是场悲剧。”

    “事实上也是,来到异国,根都没扎稳,还要求那么多做什么?”思哲叹息。

    “你也这么想?”樵之问。

    “我不。我宁愿一辈子不娶,也不要胡乱凑合,那是很可怕的事。”思哲说。

    “我跟你一样想法,”樵之重重拍他。“所以十年了,我依然故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宁缺勿滥?”思哲说。

    “对了。我不是一个找寻刺激的人,我若爱一个女孩子,必定是终身专一,至死不渝。”樵之肯定的。

    “我欣赏你的性格。”思哲忍不住说:“这一方面我和你很象。”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一个同志,”樵之大笑。“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同意我论调的人。”

    思哲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你知道美德吗?”樵之忽然又说:“追她的男孩子好多、好多,条件很好的也有几个,她向来是无动于衷。”

    思哲没出声,事实上也轮不到他讲什么。

    “直到遇见你,”樵之拍拍他的肩。“她一再在电话里提到你,我一回来就安排我们见面,显然她对你另眼相看。”

    “可能在她需要帮忙之时,我正好帮上了。”思哲说。

    “就这么简单吗?”樵之笑。“她说你对学问的虔诚令她感动,你的态度

    ——接近真理。”

    “真理?人或真理?”思哲问。

    “当然不是人,是真正的真理,”樵之说:“她真是这么说你的。”

    “他把我说得太好了,其实,我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怎能称接近真理?”思哲笑。

    “美德不是普通女孩,她若这么说,就必然如此,我十

    分信任她。”樵之认真说:“她真的很看得起你。”

    “谢谢。”思哲淡淡一笑。

    “只是谢?不想回报?”樵之开玩笑。

    “还能怎么做?”思哲摊开双手。“你也知道,感情的事要听其自然,不能勉强。”

    “我不想勉强你,至少,你考虑一下。”樵之说。

    “我会,我当然会。”思哲笑了。他有个感觉,这个做哥哥的在推销妹妹。

    “这就行了。”樵之说:“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正直可靠,可是

    ——你也有一个大缺点。”

    “是什么?”思哲意外。

    “你冷酷起来时,可能比一般人更残忍,更不近人情,我说的可对?”樵之说。

    思哲心中一凛,他是这样的,樵之竟看得出?倒不能小看樵之了。

    “也许。我还没遇过这种情形。”他说。

    “我希望美德将来的对象是你,”樵之真诚的。“这样我们全家都会放心,我只有这个妹妹。”

    思哲不知怎么回答,他不接受别人硬塞过来的人。

    “还有,我极喜欢真理,”樵之的神色更严肃、更认真了。“你觉得我会不会有希望?”

    思哲心中翻过一阵大波动,他又嫉妒又生气,这是什么话?樵之想做什么?

    “我只觉得荒谬!”他沉下脸,冷冷的说。

    樵之想追真理?怎能不荒谬呢?

    那天在美德家一聚之后,思哲再也没有见过真理。

    第二天他去水牛城,讲好教完这学期就辞职的事,回来后真理已回石溪纽大。思哲很想打电话去问问她,又觉得不大妥当,于是只好在心里挂念。

    星期五的晚上,真理没有回来,思哲心中开始不安。她有考试吗?或者功课太多?或者一正在胡思乱想时,电话铃响了。

    “思哲。”他拿起电话。

    “我是真理。”是真理的声音。“这周末我不回来了,我有些事。”

    “哦

    ——”思哲很想问什么事,话到口边却说不出。他永远不能忘记她是继母,父亲的妻子。

    “下个星期我或者回来,”真理清朗的声音又响起。“要不要我顺便去唐人街替你买东西?”

    “不必,哎,不必。”他连声说;“你几点钟离开学校?我来接你。”

    “太麻烦了,一来一往六个钟头,”真理笑。“我可以搭同学的便车。”

    “那也好。”思哲停了一下。“我已辞了水牛城的工作,周末不必再赶去了。”

    “很好,真的很好,”真理笑。“我一直认为去水牛城浪费你太多时间,你说为了人情。现在很好!”

    “你认为好我就安心了!”思哲说。

    “你自己觉得好才重要,”真理淡淡的。“我们都是旁边的人,不能替你拿主意。”

    “是。”思哲说。

    他不明白,怎么每次他和真理谈话都这么枯燥,乏味?真理和樵之谈得多好,多投契?他怎么不行?

    “不谈了,我就出门,下星期见。”她挂了电话。

    思哲拿着电话发了一阵呆,真理要出门?去哪里?和什么人?男的?女的?一下于他就烦躁起来。真理是父亲的妻子,自己的继母,在这儿他是否该负责

    ——或者不该说负责,这两个字太严重,说

    ——注意吧!他是否该注意真理的行动?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了一阵,十分不安。他有个直觉,真理跟樵之出去了。

    樵之一上次竞说出那么荒谬的话,而那家伙又是不顾后果的,他可能真约了真理。但是一但是真理不该答应的,她该顾及自己的身分,她一直都是理智的!

    越想越难受,他忍不住打个电话给美德。

    美德似乎睡了,这么早?她的声音有慵懒的味道。

    “小周末不出去玩?”他问。

    “去哪里玩?和洋人去夜总会?免了。”美德笑。“我宁愿在家看书。”

    “只是看书。”思哲也笑。“樵之呢?”

    “他?他是无尾飞砣,不知道疯到那儿去了,”美德说:“午夜或许会回来,他现暂时住我这儿。你找他?”

    “不,随便问问,”思哲说:“明天——哎!明天你可有节目?”

    他只是无可奈何的这么说,否则他有什么藉口打电话给她呢?

    “没有,等你约。”美德直爽的。

    “我的节目很闷人,不知你喜不喜欢。”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没问题,”美德开心的。“去哪儿?做什么?”

    “我想

    ——钓鱼,好不好?”思哲只好说:

    “我们附近有个很不错的池塘,很多鱼。”

    “一言为定。从来没钓过鱼,这次有机会试试,认识你真好,思哲。”她一厢情愿的。

    “问问樵之要不要一起去?”他故意这么问。

    “椎之?!要他钓鱼?他恐怕一分钟也坐不住。”美德哈哈笑。“何况,下午我听他打电话约了人。”

    “哦

    ——约了女朋友?”他再问。

    “不算吧?或者说女性朋友,他约了真理,他们俩很谈得来,约好去费城看那出名的花园。”美德说。

    果然是樵之约了真理,他倒是言出必行!

    “就是那一年四季都有花开的费城花园?”他问。心中翻过一阵奇异的波浪,很不好受。

    “当然是它。”美德说:“怎么,不会你也想去吧?”

    “我不会去。”他吸一口气。“我们说好钓鱼的。”

    “整天钓鱼?”她问。

    “还有

    ——我们可以去野生动物园?”他说。

    他实在太不会安排休闲节目了。

    “我刚来美国时就去过,不好玩。”她说:“不如我们去看电影?那个绿色小怪物ET?”

    “不好吧?那种电影怎么适合我们看?”他笑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看还差不多。”

    “那

    ——来无线电城看芭蕾舞剧?”她再说。

    “不了,不如钓完鱼来我家,”他说:“听音乐,聊天都很好吧!”

    “思哲,再这么下去你会未老先衰了,”她打趣。“你太恋家,你应该多出门。”

    “出门

    ——我很容易累,”他说:

    “或者我真的老了!”

    “胡说,三十岁说老?那么我哥哥呢?”美德说:“樵之的心还青春得很,你不能暮气沉沉!”

    “有的事与个性有关。”他说。

    “我不觉得你的个性有什么怪,但

    ——你仿佛故作老沉,”美德说:

    “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有什么理由我故意这么做呢?”他说。

    “或者因为你是教授,要面对那么多大学生?”她说。

    他摇摇头,心中掠过真理的影子。

    “不是。与职业无关。”他说。

    “喂!要不要我约几个人,我们打麻将?”她突然说。

    “我不会。”他歉然。“从小对这东西就没兴趣。”

    美德故意大声叹口气,然后说:

    “不如这样,我们俩骑单车去钓鱼,这样来回一趟,运动量也够了。”

    “你知道我会骑单车?”他反问。

    “凡做过学生都该会骑,尤其你来自台湾,不是一个人一辆单车吗?”美德笑。

    “你好象很了解台湾学生似的。”他也笑。

    “当然。你信不信我当年刚来美国时暗恋一个台湾来的男孩子?”她半真半假的。“他和我不同系,但常常碰到,所以我知道台湾学生的事。”

    “怎么知道?他告诉你的?”他说。

    “不是啦!为了讨好他,我到处去打听的。”她还是笑。“结果呢?还是碰了一鼻子灰。”

    “怎么回事?”他被引起了兴趣。

    “那男生对他在台北的女朋友一往情深,我再努力也没有用,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她完全没有遗憾的笑。

    “看来这男生不错,值得你暗恋。”他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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