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法师》免费阅读!

大魔法师第1部分阅读(2/2)

作者:未知

害羞了),于是坚持地请求道:“先生,我可不可以表达一个愿望,请您允许我们参观一下您那了不起的藏书室呢?”

    赛根达斯几乎可以肯定诺莱尔先生会一口拒绝。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诺莱尔先生定神看了他们一会儿(他的眼睛小而蓝,当他盯着你看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他正躲在自己身体内某个隐秘之处向你窥视一样),然后几乎可以说是慷慨大方地答应了哈尼福特先生的请求。哈尼福特先生自是感激不尽,快乐地以为他已经让诺莱尔先生和自己一样地心满意足了。

    无恸修院的藏书室(5)

    诺莱尔先生领着两位访客穿过走廊——这是一道极普通的走廊,赛根达斯先生心想——地板和护墙板都是打磨光滑的橡木,散发出一股蜂蜡的味道。接着,他们走上一道楼梯,或许只是三四级台阶吧;然后又是一段走廊,这里的空气稍冷些,地上铺的都是约克郡本地的石头:没什么值得一提。(或许,那楼梯或台阶是在走过第二条走廊后才出现的?究竟有没有过这道楼梯或台阶呢?)赛根达斯先生本来方向感极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分出东南西北。他并不觉得这种本领有多么了不起,不过是一种本能,就像你知道自己的脑袋扛在肩膀上那么平常。可是,在诺莱尔先生的房子里,他的本能却抛弃了他。事后,无论他怎么回想,却再也记不得当时经过了哪些走廊和房间,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更找不到方向。他觉得,诺莱尔先生似乎发现了罗盘上所没有的第五个方向——非东,非西,非南,非北,那是个全然不同的方位,而诺莱尔先生就领着他们径直往里面走去。至于哈尼福特先生,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藏书室比刚才的客厅略小,壁炉中炉火熊熊,环境舒适而又安静。然而,和刚才一样,这里的光线也是怪怪的,似乎并不完全来自那三扇12格玻璃的大窗。于是赛根达斯先生再次被搅得心神不宁,总觉得在哪儿仿佛还点着几只蜡烛,藏着另一扇窗户,或者有另一处火光。从眼前的三扇窗户望出去,只见一片阴沉的雨幕,典型的英国色彩,弄得赛根达斯先生分辨不出任何景物,也猜不出这房间位于宅邸的哪个位置。

    屋子并不是空的。有一个人坐在桌边,见他们进来就站起身来。诺莱尔先生简单地介绍说,这是奇尔德麦斯,替他办事的。

    作为魔法师,哈尼福特和赛根达斯先生心里自然清楚,无恸修院的藏书室在它主人的眼里比一切财富都珍贵。因此,当他们看见诺莱尔先生为他的心肝宝贝打造了一个美仑美奂的珠宝箱时,丝毫都不觉得奇怪。这房间四壁环绕着书架,用上好的英国木料打造成哥特式的拱形,顶上满是繁复的雕花——无数的叶子(片片都是干枯而卷曲的模样,雕刻者仿佛在刻意表现秋景),还有缠绕交错的树根和枝干,以及枝叶间悬挂的浆果和常春藤——工艺精巧令人赞叹。然而书柜再精美,又怎么能比得过它内藏的宝物呢!

    任何一个初涉魔法的人都会学到,魔法书分为两类:一类是关于魔法的;另一类是有魔法的。接下来他还将了解到,前一类书在好的书商手中能卖到两、三个畿尼一本;而后一类书的价值则远远超过最珍贵的红宝石。 约克魔法协会的藏书可谓丰矣,夸张点儿说,也算得上洋洋大观了;其中有5卷写于1550到1700年间的手抄本,足以称得上“有魔法的书”了(尽管其中一本不过是几页破烂不堪的羊皮纸而已)。“有魔法的书”是珍奇之物,赛根达斯先生和哈尼福特先生二位都只不过曾经在某个私人图书馆中有幸一睹其真容,而且顶多不过是两三本的样子。可是在无恸修院!这里四壁统统都是书架,每个架子上都摆得满满的——这些书几乎全是——或者绝大部分都是古书,有魔法的书!哦,当然,不少书看起来干干净净,是现代装订的,但很明显,这些都是诺莱尔先生装订的(看来他比较中意素色的羊皮面,用细细的银色大写字母印上书名)。还有许多书则是非常、非常、非常地古老,书脊和四角都翘曲了。

    赛根达斯先生随意地瞥了一眼身边架上的一排书脊,最先映入他眼帘的书名就是:《怎样向黑暗提问并听懂它的回答》。

    “一本愚蠢的书,”诺莱尔先生说。赛根达斯先生吓了一跳——没想到主人站得离他这么近。诺莱尔先生接着说:“我建议您不必为它耗费片刻精神。”

    于是赛根达斯先生便挨排地看去,下一本是贝拉西斯的《教义》。

    “我敢说,您大概知道贝拉西斯?”诺莱尔先生问道。

    “仅闻其名而已,先生,”赛根达斯先生回答,“我常听人说起,他掌握着通往许多路径的密钥,另外我还听说——实际上,魔法界的权威人士都认为——《教义》这部书的所有版本早在多年前就已损毁了。而这里却有一本!啊,先生,这实在太不寻常了!真是太好了!”

    无恸修院的藏书室(6)

    “看来您对贝拉西斯抱有很大期望,”诺莱尔先生说,“过去有一段时间我也和您一样。我记得,我曾一连好几个月,每天都花上8个小时研读他的著作,可以说,我从未对任何作者产生过那么大的兴趣。然而,他最终带给我的还是失望。有很多地方,他本来可以写得清晰易懂,却偏偏要故弄玄虚——而该模糊处理的地方,却说得太过直白。还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不应写进书里让全世界都看到的。总之,我个人对贝拉西斯的评价已经不像起初那么高了。”

    “这儿有一本我从未听说过的书,先生,”赛根达斯先生说,“《克里斯陀·犹大魔法精粹》,请您给我介绍一下好吗?”

    “哈!”诺莱尔先生叫道,“它是17世纪流传下来的。但是我不喜欢。这本书的作者是个骗子、酒鬼、通奸犯、无赖!我很高兴他已经完全被世人遗忘了。”

    看来诺莱尔先生不光鄙视所有在世的魔法师,即便是那些死了的,他也一一掂量过,发现他们都有缺陷。

    与此同时,哈尼福特先生则高举着两只手,以卫理会 信徒感谢上帝的姿势,快步从一个书架走到另一个书架;正所谓走马观花,目不暇接,结果是一个书名都没看明白。“啊!诺莱尔先生!”他喊着,“这里的藏书真是太丰富了,太丰富了!我们肯定能在这儿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我表示怀疑,先生。”诺莱尔干巴巴地回答。

    那个“办事的”爆出一声短促的怪笑——分明是在嘲笑哈尼福特先生,而诺莱尔先生竟然没有责备他,连嗔怪的眼神都没有。赛根达斯先生心里纳闷,不知道诺莱尔先生究竟会差这家伙办什么事。看他那头披散的的长发,参差如同疾雨,漆黑如同焦雷,他真的不适合呆在这个地方——如果让他出现在狂风呼啸的荒野上,潜伏在漆黑的小巷里,或者出现在拉德克利夫太太 的小说里,恐怕更合适些。

    赛根达斯先生取下雅各斯·贝拉西斯的《教义》,随手翻了翻,立即发现了两段极为精彩的文字——尽管诺莱尔先生对这本书不以为然 。 读着读着,他意识到自己看得太久了,那个“办事的”一直在用怪怪的黑眼珠盯着他,让他觉得如同芒刺在背。于是他放下《教义》,又翻开《克里斯陀·犹大魔法精粹》。和他原想的不同,这根本不是一本印刷的书,而是一部手稿,用匆忙仓促的笔迹写在各种大小不一的纸片背面——其中多数是发黄的啤酒馆账单。赛根达斯先生发现,里面有不少精彩的历险段落。这位十七世纪的魔法师,凭着他那极不完善的魔法招数,曾与许多强大的对手作战:这样的尝试,恐怕任何一位人类魔法师都应当明智地避开才是。当他如此匆忙地写下自己曾经取得的零星胜利之时,正是黑云压城之际,他的敌人马上就要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了。他心里清楚,他每写一笔,他的生命就缩短一秒,前面等着他的,必是一死;而且,说不定还有比死亡更可怖的结局。

    房间里变得昏暗了,旧纸片上潦草的字迹更加模糊难辨。两个男仆走了进来,在那个“办事的”监督下点燃蜡烛,拉上窗帘,又给炉火添上新煤。赛根达斯先生心想,应当提醒哈尼福特先生,该向诺莱尔先生说明来意了。

    他们正要离开藏书室的时候,赛根达斯先生偶然发现一件看似奇怪的事情。壁炉边上立着一把椅子,旁边有张小桌。桌上摊放着一本古书的纸壳与牛皮护封,旁边还摆着一把剪子和一把很吓人的大刀,和花匠剪枝用的大刀差不多。可是书页却都不见了。赛根达斯先生心想,他大概是把书送去重新装订了吧。可是那些旧的护封看起来还很结实啊,诺莱尔先生为什么要特意把书页都拆下来呢?费力不说,还有可能弄坏书页。这工作如果交给熟练订书匠去做,岂不更合适些?

    大家又在客厅里落座之后,哈尼福特先生对诺莱尔先生说:“先生,今天我们在此见到的一切,令我深信您是最有能力帮助我们的人了。我和赛根达斯先生认为,我们现代的魔法师都在遵循一条错误的路线,在琐碎小事上浪费着我们的大好精力。您同意我们的观点吗?”

    “噢,当然!”诺莱尔先生回答。

    “因此,我们的问题是,”哈尼福特先生接着说,“为什么魔法在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度已经丧失了它昔日的辉煌?为什么今日的英格兰再也看不到真实的魔法了?”

    诺莱尔先生的那对小蓝眼睛发出严厉而明亮的光芒,他的唇部肌肉紧绷,仿佛压抑着一股在内心冲撞着的隐秘的狂喜。赛根达斯先生想,他等待这个问题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而且心里早就把答案准备好了。诺莱尔先生开口了:“先生,您的问题我恐怕帮不上忙,因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这是个错误的问题,先生。真实的魔法在英国并没有终结。要说真正能施魔法的魔法师,我本人就是挺不错的一个。”

    老星光客栈(1)

    1807年1月~2月

    马车一驶出诺莱尔先生府邸的大铁门,哈尼福特先生就大声喊叫起来:“一个真正的魔法师!就在英格兰!就在约克郡!咱们实在太幸运啦!啊,赛根达斯先生,大家都要为此感谢你。真可谓举世皆醉君独醒啊!要不是你的鼓励,我们或许永远都不能发现诺莱尔先生,而且我敢肯定,他绝对不会主动来找我们。这个人有点儿太含蓄了。他没给咱们讲他在魔法实践当中的成就,只是简单地提到自己已经成功这个事实。我想,这该是他本性谦虚的表现吧。赛根达斯先生,我想你会同意我的观点,我们面前的任务已经很清楚了:我们的责任,先生,就是要帮助诺莱尔先生克服他天生的羞怯和不爱张扬的个性,成功地把他引荐给国人!”

    “也许吧,”赛根达斯先生怀疑地说。

    “我不是说这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哈尼福特先生说,“他有点沉默寡言,不善交往。但是,他一定得明白,为了国家的利益,他必须把他拥有的宝贵知识拿出来与国人分享。他是一位绅士,我相信他了解自己的责任所在,也会义不容辞地这样做。啊,赛根达斯先生!整个大英帝国的每一个魔法师都应当为此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不过,应当归应当,事实却证明,英国的魔法师们是一群最不懂得感恩的人。哈尼福特先生和赛根达斯先生做出了魔法研究领域三百年来最重大的发现——即便如此,又怎么样呢?消息传来,约克郡魔法协会的成员们没谁觉得服气,他们都觉得自己完全能做得更漂亮。而且,到了下个星期二,当约克魔法协会为此事召开特别会议时,差不多每个参加者都已经准备好,要把诸如此类的话说在当面了。

    星期二晚上七点整,位于石门的老星光客栈二层楼上人头攒动。哈尼福特先生和赛根达斯先生带回的消息,好像把全城所有能跟魔法沾上点儿边的绅士们都吸引来了——无论如何,约克城到底是英格兰魔法氛围最浓厚的几个城市之一。或许,只有号称“国王之城”的纽卡斯尔,在魔法师数量上还能与它匹敌。

    在场的魔法师实在太多了。虽然侍者们不断地往楼上搬椅子,好多人还是不得不站着。福克斯卡索博士占据了一把气派的椅子——一把高大的黑色木椅,上面镌刻着奇异的花纹,俨然便是国王的宝座。此外,一道大红的丝绒幕布不偏不倚地悬挂在他身后,再加上他那副端坐如仪的样子,双手拢在圆鼓鼓的大肚子前面,更给他平添了一种威仪。

    老星光客栈的侍者们把炉火生得旺旺的,足以抵御一月份入夜的寒气。围着炉火坐在前面一圈儿的,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魔法师——一望而知,他们差不多全是乔治二世时代的老古董——一个个裹着格子花呢的大披巾,枯黄的脸上皱纹密布,如同蛛网一般。他们背后站着同样老迈的家仆,口袋里揣着药瓶子。哈尼福特先生挨个儿地跟他们打着招呼:“您好哇,艾普特里先生?您好,格瑞什普先生?您身体好吗,坦斯道先生?真高兴在这里见到各位!你们都是来此和我们一同欢庆的吧?我们在荒野中摸索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啊,过去的那些日子什么样儿,谁都不如您清楚,艾普特里先生,还有您,格瑞什普先生!您二位都是亲身经历过的。然而今天,我们看到,不列颠重又处在魔法的引导和佑护之下了!想想看吧,那些法国人!坦斯道先生,法国人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嗬嗬,他们要是不立刻投降那才叫怪呢!”

    哈尼福特先生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兴奋得滔滔不绝。他已经准备好一篇讲演稿,专门阐明这一发现将带给英国的种种好处。但是他根本没有机会把他的长篇大论完整地呈现给大家,总是刚说几句就被打断;因为屋里的每一位先生都和他一样,有满肚子的话急着往外说,每个人都争着发表自己的意见。最先打断他的是福克斯卡索博士。只见他端坐在那大黑宝座上,威然发话道:“我很遗憾,我很遗憾,哈尼福特先生!我知道您对魔法怀有多么深的崇敬之情,但我看到您给英国魔法抹了黑!您的那些无稽之谈和荒诞的妄想,真是有失体统。赛根达斯先生,”说着,他转向他心目中的那个麻烦制造者,“我不知道您原来居住的地方惯例如何,但在约克郡,我们不喜欢那种不惜以别人内心的安宁为代价,来赚取自己名声的人!”

    老星光客栈(2)

    福克斯卡索博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支持哈尼福特先生和赛根达斯先生的愤怒抗议声淹没了。纷乱中大家好歹才听出下一个发言者的意思,他怀疑哈尼福特先生和赛根达斯先生是否过于轻信了。很明显,那个诺莱尔是个疯子——和街角上那些直眉愣眼、宣称自己是渡鸦王的疯子没什么两样。

    一位沙色头发的先生狂热地支持哈尼福特先生和赛根达斯先生,他要求他们二位请诺莱尔先生立刻乘坐敞篷马车(虽然现在是一月份),从他的住处光荣挺进约克城,好让这沙色头发的先生在他的车驾前抛撒常春藤叶子。坐在火边的一位老先生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也大大地激动起来,但他实在太老了,嗓门儿已经有气无力,在场的先生们谁也没有闲工夫去听他在嚷些什么。

    人群中有一位身材高大、通情达理的索普先生,虽然他不懂得多少魔法,但在见识上要超出普通魔法师一筹。他一向认为,应当鼓励赛根达斯先生去追寻真实的魔法——虽然他也和大家一样,没想到塞甘达斯这么快就找到了答案。不过,既然有了答案,索普先生认为,就不应该简单粗暴地加以否定:“先生们!诺莱尔先生声称他能施行魔法。这很好。我们对诺莱尔也略有耳闻——大家都听说过,诺莱尔先生收藏着大量珍本图书。我想,单凭这一点,我们就不能对他等闲视之——不能不加考察就简单地否定他。而对他更为有利的是,我们当中的两位先生——两位都是严肃认真的学者——他们亲眼见过诺莱尔,并且确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他转向哈尼福特先生:“您相信这个人——这在您脸上表露得十分明显。有什么根据让您如此相信他呢?请您给大家讲一讲吧!”

    对于这个问题,哈尼福特先生的反应多少有点奇怪。他先是感激地对索普先生微笑着,仿佛这正是他所期待的机会:他要把自己确信诺莱尔先生能施行魔法的根据大声地、充分地讲出来,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他张开嘴准备说了——但又突然地呆住了——他顿了一下——眼光在身前身后茫然四顾,仿佛片刻之前还是那么确凿无疑的证据,这会儿都化成一股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他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捕捉不到一条像样的理由,更不可能用正常的英语把它表述出来。结果,他只好嘟嘟囔囔地说,诺莱尔先生的长相挺诚实的。

    约克郡魔法协会的先生们认为这种证据不够充分(假如他们有机会见到了诺莱尔先生的长相,恐怕会觉得更难以置信呢)。于是,索普先生又转向塞甘达斯先生,问道:“塞甘达斯先生,您也见过诺莱尔。您的意见如何?”

    直到此时,约克郡魔法协会的先生们才发现,赛根达斯先生的脸色是多么苍白。又有几位先生回想起来,刚才他们向他打招呼时,他却失神似地没有作答。“先生,您觉得不舒服吗?”索普柔声问。“不,不,”赛根达斯先生喃喃地说,“我没事,谢谢您。”然而他显得那么精神恍惚,旁边的一位先生赶紧给他让了个座位,另一位先生则给他端来一杯加那利酒。而那位声称要向诺莱尔先生车前抛撒常春藤叶的沙色头发的爱激动的先生,这会儿却在暗暗地巴望着赛根达斯先生是被魔法镇慑住了。要是那样,大家就有好戏可看了!

    赛根达斯先生叹了一口气,说:“谢谢大家。我没有病,只是这一个星期以来我的头一直沉甸甸的发木,普律桑斯太太给我服用了葛粉,还有甘草根调制的热汤药,可是都没有用——对此我一点不奇怪,因为我知道这病因是内在的,是头脑混乱造成的。我现在已经比前几天感觉好多了。先生们,如果你们要问我,我为什么相信魔法已经重归英格兰,那么我要说的是,因为我亲眼见到了魔法。对于这种亲身经历,一个人感受最强烈的地方,是这里,还有这里……”(赛根达斯先生用手抚着自己的额头和心脏部位。)“可是我又清楚地知道,我并没有亲眼看见什么人施行法术。诺莱尔并没有在我们面前施法。所以我想,我可能是在做梦罢了。”

    这样一来,约克魔法协会的先生们又炸了营。我们以前见过的那位朦胧先生朦胧地微笑着问,有谁听懂了这是什么意思。后来只听索普先生大声地喊道:“够了!大家坐在这里空谈,说诺莱尔先生能不能干这个,诺莱尔先生能不能干那个,这根本没有意义。我认为在座的各位都是讲理性的人,那么,问题的答案很容易找到——我们不如请诺莱尔先生为我们表演一下,当真施个魔法给我们看看,来证明他的话是真的。”

    老星光客栈(3)

    这个方案如此合情合理,以至于全体魔法师们暂时都不做声了——但这并不表示它得到了一致拥护——还差得远呢。以福克斯卡索博士为代表的几位就不喜欢这主意,因为它意味着风险——假如他们要求诺莱尔先生施魔法,那他就有可能真的施魔法。而他们并不想看到实践中的魔法,他们只想研究书上记载的魔法。还有一部分人认为,堂堂的约克魔法协会要搞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显得太可笑了。不过,商议到最后,大多数的魔法师还是同意了索普先生的观点:“作为学者,先生们,我们至少要给诺莱尔先生一次说服我们的机会。”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剩下要做的就是选派一个人,再给诺莱尔先生写一封信。

    所有的魔法师一致认为,哈尼福特先生和赛根达斯先生前次的事情办得很糟糕,至少在一件事上显得如此——那便是,关于诺莱尔先生的那个了不起的藏书室,他们居然蠢到连它的样子都描述不出。他们在那里看见了什么?噢,书,很多书。多得令人叹为观止?是的,他们相信自己当时的确有这种印象。有什么珍本书吗?哦,也许吧。他们是否得到允许取下架上的书,翻看过其中的内容呢?噢,不!诺莱尔先生还没有大方到那种地步。但他们总该看到书名了吧?是的,确实看到了。那么,他们都看见哪些书名了呢?不知道,不记得了。赛根达斯先生说,有一本书的书名是以字母“b”开头的,但除此之外,他就再也提供不出更多的信息了。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索普先生很想自告奋勇来起草给诺莱尔先生的信,但是在场的很多魔法师却一心想教训一下诺莱尔先生,谁让他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呢!所以,他们认为,羞辱此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推举福克斯卡索博士来写这封信。事情就是这么办的。不久,寄去的信就有了反应:诺莱尔先生寄来了一封愤慨的回信。

    寄自:约克郡,无恸修院

    1807年2月1日

    诸位:

    近几年间,本人曾两度收到来自约克魔法协会诸君的来信,请求与我结识。而今在第三封信中,诸位又表达了对我的不满。看来约克魔法协会诸君的青睐既易得到,也易失去,令人不知何以自处。至于诸位在信中对本人的指责,称我为狂妄自大、欺世盗名之辈,妄言能行不可行之事——我只能如此答复:井蛙之见,何其短浅!某些人不能成事,总欲把原因归于外界,而不肯审视自身学识之不足。但实际上,这个时代和别的时代并无任何不同,魔法也是可以获得成就的!正如本人在过去二十年间多次、反复的成功验证一样。我对魔法的热爱无人能及,我在魔法研究上苦心孤诣、精益求精——然而这一切得到了怎样的回报呢?传言中,我竟成了一个说谎者,我的专业技能被人轻视,我的话横遭怀疑!此种情形之下,诸位也许能理解本人感到心灰意冷,不愿听从贵协会的任何差遣——更不必说表演魔法了!约克魔法协会定于下星期三聚会,届时我将把我的意图通知诸位。

    您的仆人

    吉尔伯特·诺莱尔

    真是一种令人不大舒服的神秘。于是,这群魔法理论家们就开始紧张地等待着,看那位魔法实践家下一步会送来什么。时候到了,诺莱尔先生并没有送来什么可怕之物,只派来一位律师:一位笑容可掬、不断点头鞠躬的普普通通的律师,连名字也很普通,叫罗宾逊。他身穿整洁的黑色上衣,戴着整洁的羊皮手套,拿着一份文件,其中的内容是约克魔法协会的先生们从未见过的:这是一份契约,是按照早已被人遗忘的英国魔法律令起草的。

    罗宾逊先生晚8点准时来到老星光客栈的二楼房间,好像料定大家会在这里等他似的。他在科尼街有一处办公地点,还有两个办事员。在场的不少先生都熟悉他这张脸。

    老星光客栈(4)

    “先生们,我必须承认,”罗宾逊先生笑着说,“这份文件主要是我的委托人诺莱尔先生起草的。我本人对魔法律令不太熟悉——如今谁能熟悉那东西呢?无论如何,我相信,如果我在哪里出了错,各位一定会好心地为我指正的。”

    约克魔法协会的几位绅士聪明地点了点头。

    罗宾逊先生是个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的人。他永远都是那么整洁、健康、愉快,恨不能当真发出光来——这对神仙或天使来说是正常的,但作为一个律师,就未免让人有点不大自在。他对约克魔法协会的先生们恭敬有加,因为他对魔法一无所知,但他认定魔法必定是极难掌握的,需要研究者全身心的投入。他对自己的职业谦逊一番,又表达了对约克魔法协会的衷心仰慕之情,然后,才带着一丝快乐的虚荣宣布:现在,诸位的伟大头脑要暂时停止思索那些深奥的问题,且听他的下文。说着,他把金丝眼镜架到鼻梁上,给自己又添了一个闪光点。

    罗宾逊先生说,诺莱尔先生已经允诺在某时、某地实际施行某种魔法。“先生们,我希望诸位不会反对由我的委托人来选定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吧?”

    绅士们未表示反对。

    “那就定在大教堂,两周后的星期五。”

    罗宾逊先生说,假如诺莱尔先生的魔法失败,他承诺当众收回自己先前的话,承认自己不是魔法实践家——实际上,任何类型的魔法师都不是,并且永不再以魔法师自称。

    “他不必这样过激,”索普先生说,“我们从未想过要惩罚他;我们只想验证一下他的说法。”

    罗宾逊先生那光彩夺目的笑容黯淡了些,仿佛有什么尴尬的事必须讲明,却又难以启齿似的。

    “等一下,”赛根达斯先生说,“我们还没有听到契约的另一方面呢。不知道他对我们有什么要求?”

    罗宾逊先生点了点头。诺莱尔先生的要求是,约克魔法协会的每一位魔法师都要许下和他一样的诺言:换言之,假如他成功了,他们必须无条件地解散约克魔法协会,从此再不准以魔法师自称。毕竟,这个要求是再公平不过的,罗宾
小说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