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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法师第10部分阅读(1/2)

作者:未知

    ,今天早晨他却几乎忘了他那娇弱的后背和胃——从老船客栈一上路,他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紧张状态,各种奇异的念头和不成形的恐惧不断袭上他的心头。

    透过车窗玻璃,他看见了大群体形硕大的黑鸟——是渡鸦呢,还是普通的乌鸦,他说不好;然而,魔法师的直觉使他认定,它们必定意味着什么。在冬季灰白的天空衬托下,黑鸟们不停地盘旋飞舞,伸展的黑色翅膀仿佛张开的黑手。每一只飞翔的黑鸟,看上去活脱脱就是“疾飞渡鸦”的图案——约翰·乌斯克格拉斯的旗号。诺莱尔先生问拉塞尔斯,他是否觉得这些鸟的数目比平时更多;拉塞尔斯说,他不清楚这些。除了黑鸟之外,使诺莱尔先生浮想联翩的还有另外一样东西,就是田野上密布的宽阔凄凉的水洼。车子沿路驶过,那些水洼仿佛变成了一面面银镜,倒映着空阔的灰色天空。在一个魔法师的眼里,镜子和门并无实质性的区别。诺莱尔先生坐在车里,英格兰大地在他眼前逐渐变得虚浮,他感到自己随时可以走进任何一道镜子的门,然后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与英格兰相邻相接、又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更可怕的是,他觉得不只是他自己、还有别的人也能同样这么做。苏塞克斯郡的风景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如同那首古老的民谣所咏唱的:

    这个世界多浅薄,

    谁在天空的画纸上将它涂抹?

    它颤抖好似风中雨,

    当渡鸦王走过悄无息。

    诺莱尔先生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英国大地上存在这么多的魔法。

    一到汉诺威广场,诺莱尔先生和拉塞尔斯立即跑上楼,来到书房。奇尔德麦斯坐在一张书桌前,面前摆着一大摞信件,他正在展读其中的一封。抬眼看见诺莱尔先生进来,奇尔德麦斯说道:“你回来的正好!看看这个。”

    “怎么啦?这是什么?”

    “这封信是一个叫做特拉奎尔的人写来的。他报告说,诺丁汉郡有位年轻人用魔法救了一个孩子的命,他本人就是目击者之一。”

    “说实在的,奇尔德麦斯先生!”拉塞尔斯叹了口气,说,“我以为你知道,不该用这种道听途说的事情打扰你的主人。”他扫了一眼桌上那堆拆过的信;有一封信上盖着一颗硕大的火漆印,是某个贵族纹章的图样。他瞪眼瞧了半天,才猛然想起这个熟悉的图案是谁的。他飞快地拿起那封信。

    “诺莱尔先生!”他叫道,“利物浦勋爵给我们新业务啦!”

    树木对石头说;石头对水说(3)

    “总算盼来了!”诺莱尔先生兴奋地说,“信里说什么?”

    拉塞尔斯花了一分钟的时间读信,然后说:“没说别的,只是请我们到横笛大厦去一趟,有要事相商!”他略一思索,又说:“大概是关于约翰派分子 的事吧。利物浦早就该请您出马,整治整治这帮刁民啦。我很高兴,他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至于你呢,”他转向奇尔德麦斯,“你是不是疯了?还是怀着什么别的打算?把首相大人的信晾在桌子上不理,反而喋喋不休地谈论什么虚假的魔法!”

    “利物浦勋爵的事可以等等再说,”奇尔德麦斯只对诺莱尔先生讲话,“相信我,你真的有必要看一下我说的那封信!”

    拉塞尔斯恼怒地哼了一声。

    诺莱尔先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不知所措。长久以来,他一直同等地依赖他们两个人,每当他们争吵时(近来他们吵得愈发频繁了),他就一筹莫展。他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怎么办才好,若不是奇尔德麦斯断然采取行动,抓住他的胳臂把他拽进与书房相通的接待室,还不知他会犹豫到什么时候呢。奇尔德麦斯将房门砰然关上,并用后背倚住了门。

    “听我说。这宗魔法发生在诺丁汉郡的一所大宅子里。当时,成年人都在客厅里聊天,仆人们则在忙碌侍候,那个小女孩就趁机跑进了花园。她爬上菜园旁边的高墙,在墙头上走着。但是,墙头覆盖着冰雪,小女孩失足滑落,跌在下面的玻璃温室顶上。玻璃碎了,小女孩身上多处受伤。一个仆人听见她的尖叫,发现了重伤的孩子。情况危急,但是,最近的大夫也在10英里之外。客人里面有个叫约瑟夫·艾伯纳的青年挺身而出,施展魔法救了女孩的命。他首先用马丁·佩尔的‘修复与矫正’咒语 ,取出了孩子体内的玻璃片,并修复了骨折的地方;随后他又用‘蒂罗之手’ 的咒语止住了伤口处涌出的血。”

    “不可思议!”诺莱尔先生喊道,“‘蒂罗之手’已经失传好几个世纪了,而佩尔的‘修复与矫正’咒语又极其繁难。这个青年不可能多年埋头钻研……”

    “是的,我知道——他自己也承认,他几乎没怎么学过魔法。他只是大概地知道上面两种咒语的名字,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做。然而,据特拉奎尔讲,他施法的过程却极为流畅,没有半点儿犹疑。当时,特拉奎尔和在场的其他人都问艾伯纳,他在干什么——小女孩的父亲见他在自己女儿身上施魔法,更是充满了戒备——但是艾伯纳显然是听而不闻。过后,他就像刚从梦里走出来一样。他所能说的只有一句:‘树木对石头说;石头对水说。’仿佛是树木和天空告诉他如何行动的。”

    “故弄玄虚,胡言乱语!”

    “也许吧。但是,我并不这么想。自从来到伦敦,我已经读过成百上千封宣称某人有魔法能力的信,那些都是虚假的。然而这一封不同。这封信里说的是真话。我甚至敢掏出钱来打赌。再说,近来我们还接到了别的一些来信,说他们尝试过某些咒语——那些咒语全都起效了。我不明白的是……”

    这时,他倚住的那扇门突然猛烈地摇撼起来,一股大力冲来,奇尔德麦斯被推出好几步远,倒在诺莱尔先生身上。门大敞四开,卢卡斯站在门口,在他身后还站着车夫戴维。

    “噢!”卢卡斯惊讶地叫道,“请原谅,先生!我不知道您在里面!拉塞尔斯先生对我说,这道门卡住了,让我和戴维想法把它弄开。您的马车已经备好,先生,准备送您去利物浦勋爵府上。”

    树木对石头说;石头对水说(4)

    “快点儿来吧,诺莱尔先生!”拉塞尔斯从书房里向这边喊道,“利物浦勋爵在等您呢!”

    诺莱尔先生担心地看了一眼奇尔德麦斯,便走出门去。

    前往横笛大厦的这一路上,对于诺莱尔先生来说并不愉快。拉塞尔斯对奇尔德麦斯满腹怨恨,这会儿一股脑地向诺莱尔先生发泄出来。

    “您可别怪我这么说,诺莱尔先生,”拉塞尔斯说,“他变得这么猖狂,这都得怪您自己。有时候,给予某个精明能干的仆人一点自主权,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到头来那主人一定后悔不迭。那个恶棍在您的纵容下一天比一天傲慢,现在,他已经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了,竟敢公然顶撞您、侮辱您的朋友。我父亲在世时,下人们若是胆敢无礼,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肯定会让他们吃鞭子!我真恨不得,噢!我真恨不得……”拉塞尔斯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烦躁地扭动身体,然后向后一仰,靠在软垫上。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一种较为平静的语气,说:“我劝您仔细想想,先生,您是不是真的那么需要他?他对斯特兰奇的同情有多深?是啊,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不是吗?”车子放慢速度,他透过车窗,望着路旁那幢灰暗破旧的建筑物:“我们到了。诺莱尔先生,请您千万要记住,不管利物浦勋爵提出什么要求——哪怕过分一点儿——您也千万不要强调我们的困难。再多的解释也不会使困难减少一丝一毫的。”

    诺莱尔先生和拉塞尔斯被引进书房,只见利物浦勋爵正站在公文桌旁。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内政大臣西德茅斯勋爵。两人都神情肃穆地望着诺莱尔先生。

    利物浦勋爵开口说:“我接到来自林肯郡、约克郡、索莫塞特郡、康沃尔郡、沃里克郡、坎布里亚郡等各郡治安长官的来信……”(拉塞尔斯心里美得差点儿笑出声来:这么多郡,能挣到多少委托费呀!)“……他们都对近来发生在各自辖区内的魔法事件表示不安!”

    诺莱尔先生飞快地眨着他那双小眼睛:“您说什么?”

    拉塞尔斯赶紧声明:“诺莱尔先生对于发生在以上各地的魔法毫不知情。”

    利物浦勋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并不相信他的话。勋爵的公文桌上放着一摞文件。利物浦勋爵随便拿起一份。“四天前,在斯坦福德镇,”他说,“一个教友会学校的女生和几个好友正在说悄悄话。她们听见门边有动静,原来是那女生的弟弟们正躲在那里偷听。她们气愤至极,把几个男孩子赶到花园里。在那儿,她们手牵着手,念诵起咒语。男孩子们的耳朵立刻脱离了他们的脑袋,飞到半空,栖息在光秃的玫瑰树丛上。直到吓坏了的男孩子赌咒发誓,从此再不偷听别人说话,他们的耳朵才从枝头上下来,回到各自的头上。”

    诺莱尔先生显得更摸不着头脑了。“这些行为不端的年轻女子居然学到了魔法,我当然十分遗憾。我要说,我根本就反对女人学什么魔法。但是,我真的不明白……”

    “诺莱尔先生,”利物浦勋爵说,“这些女孩子才13岁。她们的父母都绝对保证,她们从未接触过任何魔法文字。斯坦福镇没有魔法师,也根本没有任何魔法书籍。”

    诺莱尔先生张嘴要说什么,但是马上意识到,自己其实无话可说,就沉默下来了。

    拉塞尔斯说:“此事甚是奇怪。那些女孩儿们怎么说呢?”

    “女孩子告诉父母说,当她们低头看的时候,发现花园小径的灰色卵石在她们眼前组成了咒语,她们就按照卵石的指示做了。于是,人们都去研究花园里的小径——那儿确实有许多灰色的卵石,但是并没有形成图案,更没有组成神秘的文字。只不过是些普通的鹅卵石而已。”

    树木对石头说;石头对水说(5)

    “您刚才说,除了斯坦福镇之外,别的地方也发生了魔法事件?”诺莱尔先生问。

    “许多的魔法事件,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多数在北方,但也不局限于北方;而且,多半发生在过去的两个星期内。约克郡有17条仙路重新开通了。当然,这些路从渡鸦王的时代以来就一直存在着,但是多少个世纪以来,它们就不再通往任何地方;当地人也从不涉足,任那路面上草木丛生,变成了荆棘荒场。谁知道,它们竟然毫无预兆地突然开通了,路上的荒草一下子全消失了。当地人说,他们影影绰绰地看见那路的尽头,是一片谁都没有见过的奇异的地方。”

    “有没有人……”诺莱尔先生舔了舔嘴唇,又说,“有没有人在那些仙路上走过呢?”

    “截止到目前,还没有。”利物浦勋爵说,“不过,总归有人会去尝试的,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西德茅斯勋爵早就想要插话,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而这才是最糟糕的!”他激动地大声说,“你们怎么改变西班牙,这我不想管,但是这里是英国!突然间我们发现,自己的国家竟然和什么地方接壤了——一个我们毫不了解、听都没听过的地方!我真的很难描述自己的感觉!你们这么做,不是背叛国家么?——确切地说,还真算不上叛国——我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你们的行为!”

    “可那不是我干的呀!”诺莱尔先生绝望地分辩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干?我是最憎恶仙路的!我以前说过无数次了。”他转向利物浦勋爵:“勋爵大人,请您认真回忆一下,我在什么场合说过喜欢精灵和精灵魔法那样的话?难道我不是时时处处不遗余力地谴责和批判他们的吗?”

    自从走进这所房子,诺莱尔先生所说的一切话之中,似乎只有这几句对利物浦勋爵的态度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他微微地歪着头,问道:“如果这些不是你做的,那又能是谁呢?”

    这个问题似乎击中了诺莱尔先生心中最柔弱的一部分。他站在当地,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

    拉塞尔斯却和诺莱尔先生不同,他保持着完全的自制力。他虽然根本猜不出问题的答案,也毫不在乎究竟是谁干的,但是他直觉地知道,怎样的回答最符合诺莱尔先生和他自己的利益。“坦率地讲,我甚至有点儿吃惊,勋爵大人根本不必提出这样的问题呀!”他冷冷地说,“这些魔法的邪恶本质,充分地说明了其始作俑者,必是斯特兰奇无疑。”

    “斯特兰奇!”利物浦勋爵眨眨眼睛,“可是,斯特兰奇不是还在威尼斯吗?”

    “诺莱尔先生认为,斯特兰奇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了。”拉塞尔斯说,“他施行了各种邪恶的魔法;他与大不列颠的敌人、教会的敌人、人类的敌人签订了罪恶的协议!目前我们面临的灾难,或许是他某个不成功实验的结果,或许是他着意设计的阴谋。我认为,应当提醒勋爵大人,诺莱尔先生曾经一再警告政府,斯特兰奇的魔法研究即将给国家带来极大的危险。我们曾向勋爵大人发出过紧急呼吁,却没有得到回音。幸运的是,诺莱尔先生在我们中间,和他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坚定、勇毅而机警。”这么说着,拉塞尔斯的目光落在诺莱尔先生的身上——此时此刻,诺莱尔先生并不符合他所说的样子;如果选用恰当的三个形容词,它们应该是:灰心、丧气、虚弱不堪。

    利物浦勋爵转向诺莱尔先生:“您是这么想的吗,先生?”

    诺莱尔先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嘴里一遍遍地叨念着:“这都怪我呀。这都怪我。”虽然他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室内的人都听见了。

    拉塞尔斯的眼睛瞪得老大。但他转眼就恢复了镇定。“您现在产生这种感觉是极其自然的,先生,”他飞快地接过话茬说,“但是,过一段时间您就会认识到,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苛责自己。您当初向斯特兰奇传授魔法知识,万万不会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谁也想不到呀,是不是?”

    树木对石头说;石头对水说(6)

    利物浦勋爵显得大不以为然,对于这种把诺莱尔先生描绘成受害者的说法,他感到难以接受。多年以来,诺莱尔先生一直自诩为英国的首席魔法师,因此只要英国境内出现了魔法,利物浦勋爵认为,他至少得负起部分的责任。“我再问您一遍,诺莱尔先生。请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您认为此事是斯特兰奇所为吗?”

    诺莱尔先生挨个儿看着屋子里的每个人,好像吓坏了似地吐出两个字:“是的。”

    利物浦勋爵那严厉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脸上。最后,勋爵说道:“事情还没完,诺莱尔先生。无论这是不是斯特兰奇干的,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大不列颠已经有一个发疯的国王了,我们不能容忍再出现一个发疯的魔法师。您不是一再要求我们给您安排任务吗?好吧。阻止您的学生回到英国!这就是您的任务。”

    “但是……”诺莱尔先生刚欲开口,他的目光便碰上拉塞尔斯警告的眼神,于是把话咽了回去。

    诺莱尔先生和拉塞尔斯回到汉诺威广场。诺莱尔先生下车直奔书房。奇尔德麦斯仍和先前一样,在桌前工作着。

    “快!”诺莱尔先生叫道,“给我找出一个早已失效的咒语!”

    奇尔德麦斯耸耸肩膀:“这样的咒语成千上万。‘吟月’ 、‘戴达卢斯的玫瑰’ 、‘脱衣的淑女’ 、斯陀克塞的‘玻璃咒’ ……”

    “斯陀克塞的‘玻璃咒’!就是它吧!我手头有关于它的记载!”

    诺莱尔先生冲到一个书架前,抽出一本书。他翻开一页,找到了那一段,然后用眼光匆匆地扫视着室内。在壁炉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的是槲寄生、常春藤、结着小红果子的冬青和几束冬季开花的灌木枝条。诺莱尔先生的眼光停留在花瓶上,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室内所有的光影立即发生了奇异的转变,这种变化很难用语言描摹和解释。它们似乎是全部调转了方向,而当所有的光影再度静止下来时,无论是奇尔德麦斯还是拉塞尔斯都很难说清,它们究竟是变了呢,还是一如往常。

    从花瓶中落下一件东西,掉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拉塞尔斯走到桌边,俯身细看。瓶里的冬青有一个枝条变成了玻璃。那根玻璃枝条过分沉重,因此从花瓶里掉下来了。桌面上还有两片没有摔碎的玻璃冬青叶。

    “这个咒语失效400多年了。”诺莱尔先生说,“沃特希普在《凋零的魔法森林》一书中特别提到过它,说在他本人小的时候这种魔法还灵验,但是到了他20岁时,它就完全失效了!”

    “您的超凡技艺……”拉塞尔斯开口说。

    “和我的超凡技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诺莱尔先生干脆地说,“如果一种魔法不存在,我也无法做到。魔法回到了英国。斯特兰奇找到了一种途径,把它带回了英国。”

    “真的叫我说准了,是不是?”拉塞尔斯说,“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阻止他回到英国。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我想利物浦勋爵就会对我们宽容得多了。”

    诺莱尔先生想了一会儿,说:“我能阻止他从海路回到英国。”

    “太好啦!”拉塞尔斯说。随后,诺莱尔先生刚才那句话的措辞方式又让他沉默了一阵。“喔,不见得他还有什么别的途径回来吧?他又不会飞!”拉塞尔斯说着,轻轻地笑了起来。但是转而他又疑惑了:“他不能飞吧?”

    奇尔德麦斯耸了耸肩膀。

    “我不知道斯特兰奇现在拥有什么能力,”诺莱尔先生说,“但我想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我想的是‘法王之路’。”

    “‘法王之路’不是通向仙界的吗?”拉塞尔斯问。

    “是的。不过,它们并不是只通到仙界。‘法王之路’能通达任何地方。天堂、地狱、上下议院……它们是由魔法筑成的。英格兰的每一块镜子、每一泊水洼、每一片阴影都是通到‘法王之路’的大门。我无法把所有这些门都锁住。没有人能做到。工作量太大啦!如果斯特兰奇由‘法王之路’回来,那么我就不知道如何阻挡他了。”

    “可是……”拉塞尔斯说。

    “我无法阻挡他!”诺莱尔先生喊道,他使劲地绞着自己的双手,“不要再问了!但是……”他竭力地使自己镇静下来,“……我能做到一点:那就是准备好面对他。谁是当代最伟大的魔法师?很好。这个问题很快就能见分晓了,对不对?”

    “如果他回到英国,”拉塞尔斯说,“他会最先去什么地方?”

    “无恸修院。”奇尔德麦斯说,“此外还能是哪里?”

    诺莱尔先生和拉塞尔斯正要开口说话,恰在这时,卢卡斯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银盘,盘子里放着一封信。他把信交给拉塞尔斯。拉塞尔斯撕开火漆,飞快地看完了信。

    “詹光回来了。”他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不出一天,我准回来。”

    把心掩藏在密林的冰雪之下(1)

    把心掩藏在密林的冰雪之下,却躲不过心痛的折磨

    1817年2月中旬

    自从拉塞尔斯离开汉诺威广场,28个小时已经过去,诺莱尔先生都快要急疯了。他答应拉塞尔斯在这里等着,但是现在他担心,等他们到达无恸修院的时候,那里的藏书室恐怕早已被斯特兰奇占据了。

    那天晚上,合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得到批准上床睡觉;到了第二天早上,人人都困得蔫头耷脑。

    “可是,有什么必要等他呢?”奇尔德麦斯说,“就算是斯特兰奇来了,他又能有什么用?”

    “我非常倚重拉塞尔斯先生,这你是知道的。现在,他是我惟一的参谋了。”

    “你还有我呢。”奇尔德麦斯说。

    诺莱尔先生飞快地眨眨他的小眼睛,仿佛要说:你不过是个仆人而已。但他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然而,奇尔德麦斯似乎仍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憎恶地轻轻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了。

    傍晚6点,书房的门猛然敞开,拉塞尔斯走了进来。他的样子跟平时大不相同:头发乱蓬蓬的,领巾被尘土和汗水弄脏了,大衣和靴子都溅上了泥点。

    “咱们猜对了,诺莱尔先生!”他喊道,“斯特兰奇就要回来了!”

    “什么时候?”诺莱尔先生问,脸色变得煞白。

    “我不知道。他可没那么好心,事先把细节通知咱们。但是咱们应当尽快动身去无恸修院!”

    “说走就走,一切都准备好了。那么,你当真见到詹光了?他来了吗?”诺莱尔先生歪着身子朝拉塞尔斯身后看,试图寻找詹光的身影。

    “不,我没看见他。我等了他很久,但他始终没有露面。不过别害怕,先生!”——诺莱尔先生这时仿佛要插嘴说什么——“他捎来了一封信。我们已经得到了需要的所有情报。”

    “信!给我看看好吗?”

    “当然!不过留在路上看更好。我们必须马上出发。您不必耽误时间为我预备什么,我这人在生活上要求简单,缺什么都能将就。”(这话未免有点令人惊讶——拉塞尔斯生活上从来不是要求简单的人。他的要求总是很多、很复杂。)“来吧,来吧,诺莱尔先生。快起来吧。斯特兰奇就要来了!”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后来,诺莱尔先生从卢卡斯的嘴里听说,拉塞尔斯甚至没有叫人给他打水洗漱,也没有要喝的东西,他出书房,就直奔诺莱尔先生的马车,一屁股坐到车厢的角落里,在那儿等着。

    8点钟,诺莱尔先生一行已经在去往约克郡的路上了。诺莱尔先生和拉塞尔斯坐在车厢里,卢卡斯和戴维坐在车顶,奇尔德麦斯骑马跟随。到了伊斯林顿税卡,卢卡斯跳下车交费。空气中有股下雪的味道。

    诺莱尔漫不经心地凝视着一个灯火通明的店铺橱窗。这是一家高档次的店铺,店堂雅洁,设有时尚雅致的座椅供顾客休憩。实际上,它的布置有些太讲究了,让人简直弄不清它是卖什么东西的。一张椅子上随便堆着一些色彩斑斓的织物,但它们究竟是披巾、衣料,或是别的东西呢?诺莱尔先生实在猜不出。店里有3个女人。其中一个是顾客。她是个漂亮时髦的女士,穿着一件轻骑兵式的短上衣,包括同样的毛皮滚边和腰带上的挂剑环。她不时地用手去扶头上戴的俄罗斯式小皮帽,像是担心它掉下来似的。女店主的衣着则比较保守,是一件式样简单的长裙。在她们旁边,站着一个身材小巧的女店员,她用恭敬的目光注视着另外两个人,每当她们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身上,她就连忙行曲膝礼。

    把心掩藏在密林的冰雪之下(2)

    女顾客和店主嘁嘁嚓嚓地说着,还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从那兴致勃勃的劲头来看,她们并不像在谈生意。这一幕景象,完全不合诺莱尔先生平日的兴趣,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它竟然自动地往他心里钻,令他联想到了波尔夫人和斯特兰奇太太。随后,便有一片黑暗飞来,就像是凝固的黑夜被谁切下了薄薄一片,横亘在他和那一幕欢乐的情景之间。他恍惚觉得,那好像是一只渡鸦。

    缴过税费,戴维抖动缰绳,马车重新启动,上了大路。

    下雪了。劲风夹着冰霰,一阵阵地摇撼着马车,冷气从车厢的每个缝隙钻进来,丝丝透入肩胛的骨缝,冻得鼻子和双脚像猫咬的一般。诺莱尔先生本来就够难受的,拉塞尔斯的怪异表现更是让他惴惴不安。不知为什么,拉塞尔斯显得极为亢奋,每当听到风声呼号,他就哈哈大笑,仿佛认定那风声是在向他示威,而他则要借助大笑向它表明:想吓倒他,简直是白日做梦!

    当他发现诺莱尔先生在观察自己时,就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您和我,先生,我们一定会很快战胜斯特兰奇和他的阴谋诡计。那帮内阁大臣们,简直就是一群胆小怕事的老太婆!他们让我厌恶!居然让一个疯子吓得半死!一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想笑。在这些人当中,最让人瞧不起的就是利物浦和西德茅斯!多年以来,他们因为畏惧波拿巴,连鼻子都不敢伸出大门口;现在,一个发疯的斯特兰奇又把他们吓掉了魂儿!”

    “噢,但是你错了!”诺莱尔先生正色说道,“你确实想错了。来自斯特兰奇的威胁无比巨大——与他相比,波拿巴真的算不得什么——你还没告诉我,詹光究竟说了些什么。我很想看看他的信。我会吩咐戴维在哈得雷的安奇尔停车,然后……”

    “但是我没带在身上。我把它落在布鲁顿街我的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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