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过一边去了。
凤凰跟少时见面时,说:“那丛林太不像话了,跟个作家班的大男人打情骂俏的,在宿舍里都不晓得避个人。那男人也不老实,每回来二一六,都把我们别的女孩滴溜溜地看。现在啊,二一六里怨声载道,你也不管管吗?”少时听了啧嘴道:“啧,丛林这小女孩,怎么这么不自重?”凤凰嘴一撇,眼睛不以为然地翻着少时道:“什么小女孩?我看她大着呢,谁也比不上。二一六里,差不多是她第一个跟人确定恋爱关系的,过过又不要了。那钟典几乎杀了她。专给二一六做丢人的事。现在跟夏雨初,还不是为了两个钱?胆子不大的女人,敢吗?又是第三者。哪像我呢,老老实实地跟了你。”少时听了先看她一会子。才眯眯眼睛道:“这种事情,夏雨初的家属不来过问,我们也不大好管。你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就当没看见,日后她吃苦是她的。”凤凰眼睛一斜,道:“那你至少叫她别让那姓夏的到二一六来,个个恨他呢。”少时道:“这个我可以略略跟丛林谈一谈。”书包网 小说上传分享
《声声慢》第一部(25)
少时喊了丛林到系里,才说了两句,丛林就脚一跺哭跑了。少时觉得丛林太不尊重他,他话还没说完,她倒跑了!一时大为恼火,就去找了作家班的班主任余老师,说夏雨初勾引他班上的一个女生,闹得风言风语的。望他跟夏雨初谈谈,余老师答应着去了。
那夏雨初在学校里头,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加上这样找来找去,一谈二谈的,他跟丛林的事便有点满城风雨的味道了。丛林几乎哭死,骂系里老师心理阴暗,专把人往坏处想。遇到钟典,钟典又恶狠狠地骂她:“才好呢!跟这个人!不就是比我多两个钱吗?你以为他会成大器?成了也轮不到你享福,人家有老婆孩子,他在玩你呢。”丛林哭叫着:“管不着,你走你的。”钟典气道:“你放心,我自然会走的。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心疼你了。”说罢飞跑而去。
丛林心里难过,只得再去见夏雨初。雨初哄她道:“倒也好了,借他们这一宣扬,我们俩上在这学校里更是谁也离不了谁了。我离了你再找人,就真是不像话。你呢,离了我,别的小子也是不肯要的了。”丛林听了,大哭特哭,骂雨初小人,不说人话,是作践她。雨初笑着打躬作揖,嘴里连道:“造次了造次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许小愿抽了一个周末,从杭州来南京看莫悲,莫悲收到电报后立即去车站接她,两人见面,自然是欢喜的。莫悲却喜得伤感,不得不时时联想着燕台。两人一道往校园走,都有不胜悲苦之状。
小愿忽问:“我住哪里呢?”莫悲道:“住我们学校招待所吧。”小愿不大愿意,停了一停道:“我不喜欢住招待所,什么人都睡过的床,不干净。随便跟你们班上哪个女生挤一两晚,我就走了,行吗?我们班男生的女朋友去了,都是这样的。”莫悲听了,一下子想起燕台,幻出小愿跟燕台同睡一张床铺的情形,人有发疯的感觉,心里一收一缩地疼,固执地推道:“不好呢,我向来不喜欢麻烦人。”小愿噘嘴道:“随你。”
临走那天,小愿支支吾吾的,说要见见照片上的那个女孩。莫悲烦道:“有什么好见的?我跟她连话都不大说。”小愿听了,沉吟一会儿,道:“那又何必呢?说说话有什么?”莫悲故作轻描淡写状,道:“有什么说头?早说不来了。成日里写信跟你说,你叫我还有什么话再对别人去说!”小愿听了,似有罪的感觉,郁郁地回浙大去了。一路的凄凉伴着她,也没有办法。
燕台从班上男生那里得知浙大的许小愿来看莫悲一事,大彻大悟一般了。想莫悲原来是另有他爱了,就为着这个远了她,却不说,故意弄得神神秘秘的,叫她以为爱情有多玄呢!其实,看穿了就那么回事,很简单,就像四季生生灭灭,连个道理都不必问的。来了就来了,去了就去了。
慢慢的,燕台开始有天没地等待新生活环境的到来,隐隐地想越过莫悲,那个世界里有些另外的人。在这份等待里,燕台的心一点一点地磨老了,她觉得自己已不再年轻似的,花一般的年纪过去了,憔憔悴悴地陨落,满地黄花堆积。
《声声慢》第二部(1)
26
新生开学要比老生晚一个星期,燕台现在是研究生新生一年级,足足迟来了七天。
回来的头一件是搬家,从桃花楼搬到女研究生住处,叫芭蕉楼。这楼很高,走进去觉得像一座大墓。水门汀砌的,没有人气,更没有天真烂漫。里面住着各色女鬼,黑眼红唇,裙裾从门缝里向外飘溢,还送出一声声哀哀的哭叫,招魂一般。开门来看,个个是艳尸。老姿老色的人了,也是不甘心的。
燕台住七楼,是最高的一层。她一层一层往上爬,从地狱到天堂似的。天堂总在最高处,上来了,却是高处不胜寒。
燕台刚回校,去二一六搬行李铺盖时,也是心儿一寒的。她的东西早被凤凰、赵媚她们从行李架上取下来了,胡乱摞在门后面,她床上呢,堆满了凤凰、赵媚、谷小雨三人待洗的衣物以及装零食的听听罐罐。
燕台也不好叫她们拿走,这已不是她的地方了,只得忍着,爬到床上去下帐子。莺儿在一旁帮着,又要给她送行李到芭蕉楼去。燕台道:“免了罢,楼太高,你又怕热,我呢,一个人忙一阵,洗个澡就完了。等那边布置好了,再来叫你去玩。”莺儿道:“你哟!哪来的那么多讲究?”燕台不推了,两个人一道忙着。后来也只赵媚问过一声:“要我帮忙吗?”燕台笑道:“太热,算了,多谢哦。”赵媚自是不会真来帮的,事到临头,她最拿手的是逃脱,推卸一切地走路。凤凰、谷小雨从头至尾,是一声儿也没言语。丛林呢,现在影子也难见了,跟着那夏雨初整日地应酬不过来,吃饭啦,跳舞啦,跟文艺界的名人座谈啦,等等,也不提了。燕台只觉得走得冷清凄惨,没个人留她,都巴不得这一天似的。
到晚间,东西都忙走了,莫悲忽到二一六来,莺儿也才从芭蕉楼回来,正吃着晚饭。莫悲见了硬着头皮问她燕台可来了,家搬了没有等语。莺儿心想到这会子才来,倒跟赵媚一个样了,只说不做,假仁假义,惺惺作态,便冷冷地回他:“早搬好了,等到现在呢。”莫悲受着莺儿的脸色,又问燕台住哪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