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趣事呢。
正到这儿,轮到燕台自我介绍,燕台草草说了两句,坐下来静听一粟的。他站起来,声音朗朗的,沉沉如钟声,道:“仓一粟,男,二十四岁,以前做过儿子、学生、无业游民,现在又是学生了,希望这次做得好一点。”底下有人发笑。一粟停停又道:“要说的话太多,不如让我沉默。”底下人又一阵笑,算是让他过了。燕台一直看着他,等他坐下,心里觉得他跟常人不大一样,人便有了份异样的感觉。
再接着是吃东西闲聊,日光灯也灭了,点了几支蜡烛,一下子人影幢幢起来,有梦的感觉。燕台忽觉受人一推,歪头来看,正是一粟。心想他倒胆大,才认识一会子就推起她来了,却又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瞪了一双眼睛,问:“怎么?”一粟道:“喏,你拿点花生过来,我们吃。”燕台笑笑,起身去桌上捧来一手的花生,站到他跟前不语,麻姑献寿一般。那样子叫一粟感动,忙把t恤衫的下摆拽大,道:“喏,撒在这里。”燕台被他说得调皮起来,合拢着的双手,下边微微露出一条缝,那花生米子一颗一颗掉在他衣服上,是粉红色的。燕台吃吃地笑着,觉得自己是天女散花。
一粟请她坐下同吃,问:“你就是从这个大学毕业的吧?”燕台道:“是吔,我提前毕业的。”一粟身子向后退退,做细细看她状,道:“难怪这样聪明。”燕台笑道:“哪里。”一粟又道:“那你没什么不适应吧?我就不行了,来了没一个月,只想走。这里的一切全不像当初想的那样,总觉得少了一样东西,能留住我的那种,也不知是什么就是了。”燕台惊惊的,看他道:“是吗?你再等等,也许过一阵子你适应了,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一粟啧嘴道:“也难。我那天一踏进宿舍,感觉就不好,床都不想铺了,差点走掉。耐着性子过了这么一阵,找不到一个可说话的,一个个呆闷闷的,泥坑里挖出来似的。”燕台“扑哧”一笑,不好多说,只道:“他们研究生,岁数本来就比我们大点。”一粟听了笑道:“他们研究生?我们不是吗?我倒觉得我们两个身上还有些少年的气息。”燕台小嘴一抿,道:“我也有这个感觉。岁数比他们小,毕竟是真的。”一粟正要答话,又有一个高头大马的男生凑了过来,嘴里笑道:“你两个小兄小妹说什么呢?聊得这样欢。燕台起身让座,看看这人,觉得他长相粗俗,高颧骨,金鱼眼,厚嘴唇,脸上满是红光,保养得很好。穿的是一件白色高领棉毛衫,外加一件黑色西服,挺挺的,派头十足,盖掉了他的人品性情。这人还是嘻嘻地笑,迫问着:“啊?啊?”燕台因为跟这些男生还不大熟,不知道他的名字,更没到可以随意表现好恶的程度,只是求助地望着仓一粟。一粟道:“噢,他是林中鹤,学比较文学的,先前是中学教师,你该唤他老师才对。”没等燕台说话,林中鹤抢着道:“你哥们儿不像话,肉我呢,喊什么老师?又只把我出卖给人,不把她介绍给我,收着藏着是不?”燕台听了不大高兴,觉得这人玩笑开得太不礼貌了,也不好怎样对他,却听一粟很客气地补充道:“老兄,失敬失敬,她叫关燕台。你也知道,我们才说了一会子的话。”林中鹤这才转身看燕台道:“久仰你的大名了,小才女呢。”燕台笑道:“瞎讲了。”一面搬了个凳子过来,三人同坐了说话。bao8 书包网最好的下载网
《声声慢》第二部(4)
林中鹤问了许多文学上的事,燕台散漫地应着,一面拿眼睛看一粟,示意他多说几句,好把林中鹤压下去。在一片融融烛光的情调下,跟他谈论学问,是件犯冲的事,简直扫人兴致。一粟只是不说话,一旁笑眯眯地听燕台舌战林中鹤,还不停地跟林中鹤打手势道:“这小丫头,了不得!懂这么多,这小丫头。”林中鹤听了啧嘴摇头的:“厉害厉害厉害。”燕台心里不大舒服了,觉得他们在夸张,林中鹤更是有点作假。
燕台忽笑道:“仓一粟,我喜欢听你说话,你多说说嘛。”林中鹤听了忙推一粟,道:“哥们儿,听见没有?叫你说呢。”一粟看看燕台,对中鹤道:“嗳,同说同笑同乐。”一味推辞的样子,燕台觉得无趣,笑笑,过了一会子要走。林中鹤拦道:“怎么不玩一会儿?”燕台道:“有点累呢,反正我们都认识了,下次再玩吧。”完了跟班长打个招呼,看也不看一粟,开门走了。仓一粟对林中鹤笑笑,一言不发地跟了她出来,送她下楼,一路无语,末了才说:“想跟我说话,就来找我,我要想,也找你。”燕台转头看了他笑笑,没说话,自去了。
27
新生开课已经三个星期了,一粟有四门课,听听觉得枯燥,很不得意。想离了这儿又不能,人变得消极了似的,指望着有谁来说说话,第一个从空气里浮出来的人影子是关燕台。一粟不禁笑了笑。
这天上午,是一小时的英语视听课,完了才九点,在下课的人流中,一粟用眼睛找找,找到关燕台。她发觉了,对他一笑,两人却没说话。
出了语言教学大楼,燕台朝阅览室走,一粟正好也要去那儿,便随后跟着。燕台听见脚步声,回头来看,见是他,停在路上等他,一粟加快了赶上,道:“你走路真快,一阵小风似的。”燕台笑道:“我穿的是布鞋。”说着看一粟的鞋子,是双大头皮鞋。一粟不许,道:“看什么?不准看。”燕台笑笑不看了,两人好好地走路。他们身后是一拨子同班的男生,林中鹤也在里头,指指他两个对众人道:“嘿,哥们儿,瞧见了没有?这年头,仓一粟那样的野兽派吃香呢,那小丫头迷上他了。”众人看看他二人走路的光景,打着哈哈一笑。
一粟、燕台找了两个相对的位子坐下,看两行抬头一笑,看两行抬头一笑。过了一阵子,一粟拿杂志来敲燕台放桌上的一串钥匙,“哗啦哗啦”地响。燕台忙抬头止他。一粟道:“我们出去聊聊吧。”燕台想想一笑,道:“好。”说罢都把杂志上架放好,双双出去了,也不顾班上别的学生在里面啧嘴咋舌的。
出来外面,正是晚秋天气,校园里木樨飘香,点点滴滴,如飞红无数,叫人情断痴迷。天空是高的,似要离人而去,放人自由,太阳在明朗里不着边际地远,只洒下淡淡的光辉,是一种温凉可喜的微笑。
一粟忽道:“啧,这儿不是我的地方,我在这儿走,跟走在荒原里没什么两样。”燕台歪头看他,不语。一粟看她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