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索提罗这家伙大概又上街去推销什么了。’
持枪的侍从低头说:
‘主人!您今天都到一些很奇怪的地方啊!’
‘对!我现在就像焊锅匠一样,正在试试能不能使分离成二的欧洲,合而为一。’
‘两个锅子……吗?’
‘不,不是锅子,是欧洲,就像分成日莲宗和净土宗两派啊!’
‘嘿……’
出身佐渡的侍从,摇头默不作声,似乎对他所无法理解的事,提不起兴趣。
‘可是,不管是按针、还是索提罗,都不是可恨的人,他们本性善良……对对,是神的孩子啊!’
持枪的侍从已经不作回答了。他望着空空洞洞的玄关,倾听有无走回来的足音。
‘这些善良的人们,都以为自己才是对的,才是伟大的,而不时的互相冲突,不过只要说道理给他们听就会明白过来了。’
‘主人!好像有人来了。’
‘是吗?或许是那个日本医生也不一定。’
‘不是一个人,啊,有一个头子带着小男孩、女子们出来了。’
‘哦,那个头子就是索提罗。’
持枪的侍从让长安到前面,长安一看到里面,就‘呵呵……’的笑了。
索提罗好像是管罪犯的人似的,带着使者,郑重其事的走过来。
‘大久保长安殿下!欢迎!’
索提罗的日本话,听起来好像在诵经似的,结结巴巴地,让人不舒服。
‘请,直接穿鞋进来好了。’
说着,大模大样的转过身子,朝里面走去。
长安接受大家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依言跟在行列后面。
(毕竟,血统是不容争辩的事情……)
三浦按针本来好像是庶民之子,可是索提罗不是。索提罗曾经夸耀过,他的父亲是实力派的政治家,又是极有声望的参议员。
因此,两个人在日本的生活方式极端不同。
按针很像俭朴的日本人,可是索提罗看起来却像充满威严的西班牙人。
大概他不会像按针那样,住在书院的起居间,享受着喝茶的乐趣吧……正当长安这么想着,他们已经来到礼拜堂隔壁的索提罗的起居间,那是一间放有圆靠椅布置得具有南蛮风情的房间。
墙壁上挂着南蛮画,旁边贴有世界地图,桌上摆着一瓶花。
来到桌子前面时,索提罗说:
‘这是本院重要的医师布鲁吉利尔,旁边是神父摩尼尤斯,再过去是神父巴洛纳布,接下去是日本医师约翰尼斯,最后是护士长玛丽亚。’
当自己的名字被念到时,他们就装模作样的低下头去,可是长安故意随意点点头,也没有答礼。
他故意旁若无人的注视那个护士长。
他是在比较索提罗献给伊达政宗的蓝眼女性和这个女性,哪一个比较美。
(毕竟这个比较有魅力啊!)长安想。
这件事对他而言,绝不是无目的的观察。长安不相信人类的圣职,因此他想看看索提罗会把比较美丽的女人献给政宗,还是留在身边?
这么看来,政宗和索提罗的交往,实在很有趣。政宗是个无人可比的喜好装模作样的人,而索提罗则是个威严主义者。如果看看他们两人,实在令人忍不住喷饭。
政宗很想见索提罗,当然他所盼望的是交易之利,同时也想知道外国的情形……因此让送来的洋侍女装病,大费周章的演出在半夜把索提罗和布鲁吉利尔叫到屋邸的戏。
后来,病人声称病医好了,因此政宗就送了金银、衣服、丝绸给索提罗。
可是,索提罗不接受。
‘--我只是为道行事而已。’
同时,反而回送五十个面包,三十枝白蜡烛、三斤丁香、三斤胡椒给他。
长安现在正想笼络这狐与狸之间的一雄--索提罗。
介绍完医院的成员后,房间里除了索提罗之外,还有日本医师和护士长留下来。他们坐在索提罗的两侧,似乎是为了衬托索提罗的威严才留下的。
索提罗的日本话可以听懂,不需要人翻译。
‘今天来拜访,没有什么事,只是来请问,你认为世界之海是谁的天下?’
长安首先托大的开口。
‘承蒙你询问,我很光荣。’
索提罗也马上回答。
‘不用说,世界之海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很多日本人不知道,这是一四九四年,也就是日本国的明应三年,由罗马教皇决定的。’
‘哦?如何决定的呢?请告诉我,好让我学习。’
‘地球有南北贯穿大西洋中央的子午线……正确的说,是贝尔特岛的西方三百七十海哩的子午线,这是订定两国势力范围的界线。葡萄牙人由这条线往东,绕过好望角(非洲南端),航向印度的固亚,更航向印度支那的麻六甲,再由麻六甲航向日本的平户、长崎……相对的,西班牙人由这条子午线往西,航向西印度群岛的古巴、北美的新西班牙、诺比斯班(墨西哥)、经南美的麦哲伦海峡出太平洋,又航向马里亚那群岛、菲律宾的马尼拉,然后来到平户、长崎,与葡萄牙人相会。’
他转过头,用鞭子指着卧室边的世界地图说明着。
大久保长安微微笑着:
‘这么说,整个世界的海上霸权,都属于这两个国家吗?’
‘对!我奉教皇的准许来从事圣职,必须尊重这个决定不可。同时,两国国王也遵守着这个决定。’
‘这么说,现在航行到世界之海的英国、荷兰船,都是不合法的海贼啰!’
‘是的……日本国的大君家康殿下,也完全依外交惯例来进行这件事。庆长八年,荷兰海贼们袭击由澳门来的葡萄牙船,把船掠夺一空。事实上,那艘被掠夺的船上,载有我们传教士的俸禄。我们把这件事告诉大君,结果大君很快地捐给我们三百五十帝鲁的俸禄之外,又加上五千帝鲁的大笔金钱,以帮助传教士们传教。这是他承认对方不对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