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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法师第4部分阅读(2/2)

作者:未知

他自己也颇以为然。温特尔唐尼小姐——可怜的、苍白的、病弱的温特尔唐尼小姐——所激起的,是他的同情心;而波尔夫人,时刻都散发着奇异的健康和快乐光芒的波尔夫人,却是他崇拜的对象。那天她意外撞倒陆军大臣之后,他就把这件事看作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逢人便说。私下里,他对他的密友温塞尔夫人承认道,波尔夫人正是那种完全配得上自己的妻子,那么聪明、那么有活力,那么……那么具有他梦寐以求的全部优点。他特别赞赏的,是她那独立的思想。

    “上周她向我进言说,政府不该应瑞典国王的要求向那里出钱派兵——这是内阁既定的政策——可是她说,我们应当转而资助葡萄牙和西班牙两国的政府,把这两个国家变成我们攻打波拿巴的根据地。她才19岁,就能留心各种各样的事情,想得这么深远,还得出如此之多的结论!才19岁,就敢于反驳政府的一致决定,多么大胆!自然,我当时就对她说,她应当成为一名议员!”

    波尔夫人集美貌、政治、财富和魔法等各种魅力于一身,整个上流社会都毫不怀疑,她注定会成为社交界最耀眼的明星,上流社会最出色的领军人物。现在,她结婚已经快满3个月,应该踏上命运女神和上流社会为她预先设计好的道路了。眼下,请贴已经发出,波尔夫人将在1月份的第二个星期,举办一次豪华的晚餐会。

    一位新娘举办的初次晚餐会,是她社交生涯中一次极为隆重的事件。

    “波尔夫人怎么样了?”(2)

    它意味着大量的琐碎事务,需要她一一操心和料理。她离开学校之后整整三年间所积累的、曾经给她带来欢呼喝彩的种种经验,到了这个重大关头,已经显得远远不够了。光知道怎么把自己妆扮得高雅绝伦、怎么选择适合于特定场合的珠宝首饰、怎么用法语交谈、怎么弹琴歌唱,这些是远远不够的。现在她必须把注意力转到法式烹饪和法国酒方面。尽管其他人可以在这些重要方面给她提供建议,但是,她必须依赖自己独特的品位和偏好。当然,母亲的那一套享乐方式她是绝对看不上眼的,她要办出自己的格调。在伦敦,上流人士一般每周都有四、五天在外用餐,他们的胃口早已餍足生腻,这可给我们的新娘出了难题——她才19岁、一向又极少进厨房——她该想出什么花样,才能让满席宾客啧啧惊叹、尽欢而去呢?

    此外,还有仆人的问题。一般来讲,在新娘刚刚入主的新宅子里,仆人们对自己的职责都还不够熟悉。假如出了什么紧急情况——比方说,临时需要蜡烛,或是别样的刀叉,或是一块上热汤菜时用来垫手的厚实衬布——叫他们到哪儿去找呢?具体到波尔夫人位于哈雷街9号的新家,这个问题更要比平常人家复杂三倍。他们的仆人当中,有一半来自北安普顿——是从波尔夫人在大希瑟登的庄园那边来的——另一半则是新近在伦敦召来的。人人都知道,乡下仆人和伦敦仆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并不是说他们的职责有什么差别,仆人嘛,不管是在北汉普郡还是在伦敦,每天都得烹饪打扫、端茶送水,服侍主人。不,其间的差别主要表现在他们执行这些任务时,举手投足间各自不同的方式和风度。举个例子来说吧,当一位北安普顿的乡绅去拜访他的邻居,访问结束时,门口的仆人会殷勤地为他取来大衣,并且帮他穿上;与此同时,他会礼貌地问候一下乡绅的太太。这在当地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那位乡绅绝不会因此而感到不快,还会反过来问候一下仆人的家人。乡绅可能听说,那个仆人的祖母前一阵子在菜园里割卷心菜时摔伤了,所以关心地打听她是否康复。乡绅和仆人,他们俩生活在乡间的同一块小天地,说不定从小就认识呢。但是,在伦敦就不一样了:一个伦敦的仆人,是绝对不可以和主人的宾客搭话的。他必须摆出一张死板的面孔,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老祖母,或者卷心菜之类的东西。

    在哈雷街9号,波尔夫人带来的乡下仆人总是觉得浑身不自在,生怕做错了事,又从来不晓得怎么做才是对的。就连说句话也常常遭到旁人的挑剔和嘲笑。他们的北安普顿口音总是让伦敦当地的仆人听不懂(需要指出的是,后者也不曾十分用心地去听他们的话)。另外,他们那口土话在用词上也很成问题:明明是“醋栗”,他们偏要说成“醋梨”;还管“芦笋”叫“燕儿草”,管“母猫”叫“贝蒂猫”,管“土蚣”叫“打架虫”,等等。

    伦敦仆人惯以捉弄乡下仆人为乐。他们给阿尔弗雷德,一个乡下来的小厮,一盘恶心的脏水,告诉他这是法国汤,让他端给正在吃饭的其他仆人。他们还有一个惯用伎俩,就是让乡下仆人捎个口信给肉铺伙计、面包师傅或是点路灯的人。口信里都是伦敦当地的方言俚语,乡下仆人根本听不懂,可是肉铺伙计、面包师傅或者点路灯的人却明明白白:那都是些最不入耳的骂人话。肉铺伙计听了那话,一拳打过来,把阿尔弗莱德打了个乌眼青。这时候,那几个伦敦仆人正躲在鲜肉储藏室里,一边偷听一边窃笑呢。

    当然,事情过后,乡下仆人们总是忿忿地向波尔夫人诉苦(他们从小就是在一起长大的),抱怨在这里受了怎样的委屈。波尔夫人震惊地发现,她的老朋友们在这个新家里过得如此难受。可是她没有什么治家经验,不知道怎么去处理。她一点都不怀疑乡下仆人们的话,但是她害怕如果处理不妥,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我该做些什么呢,沃尔特爵士?”她问道。

    “做什么?”沃尔特爵士惊讶地说,“什么也别做。全交给斯蒂芬·布莱克好啦。瞧着吧,等斯蒂芬调理过后,他们就会温顺得像绵羊,和谐得像小鸟儿唱歌啦!”

    “波尔夫人怎么样了?”(3)

    结婚之前,沃尔特爵士只有一个仆人,就是斯蒂芬·布莱克。沃尔特爵士对他的信任可以说是无边无际。在哈雷街9号,大家都叫他“管家”,但他的工作范围和责任却远远超出任何一个普通的管家:他代表沃尔特爵士与银行和律师打交道;他核对波尔夫人田庄的账目,并向波尔爵士汇报所发现的情况;他雇用仆人和帮工,用不着和任何人商量;他指挥仆人们工作,并且给他们发放支票和现金工资。

    当然,在许多豪门大宅里,都能见到个别才干超群的仆人,因为受到主人赏识而比一般仆人享有更高的威望。但斯蒂芬的情形却显得更加特殊:他是一个黑人。我用了“特殊”这个词。因为,一般说来,一个黑人奴仆难道不是家里地位最低的人吗?——不管他或她工作多么卖力?不管他或她有多聪明?然而,不知怎么,斯蒂芬·布莱克却幸运地突破了这一普遍规律的制约。当然,他确实具备某些先天的优势:他生得面貌英俊,身材也非常高大匀称。另外,他的主人作为一名政治家,很乐于让大家看到,自己把管理家务的重任交给了一个黑皮肤的仆人,以此来展示他的自由理念——这对于斯蒂芬·布莱克当然也毫无害处。

    其他的仆人感到有些惊诧:他们怎么忽然成了黑人的属下?黑人是什么样儿,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起初,有几个仆人暗地里不服,彼此议论说,如果那黑小子敢向自己发号施令,就要给他几句好听的!然而,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却发现自己每次来到斯蒂芬面前,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服服贴贴。他那严峻的神情,威严的气派,以及合情合理的指示,都让他们自然而然地听从他的调遣,并不敢无礼。

    肉铺伙计、面包师傅、点路灯的人,以及哈雷街府邸的仆人们新结识的所有诸如此类的人,从一开始就对斯蒂芬抱着极大的兴趣。他们向哈雷街府邸的仆人们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打听斯蒂芬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他吃不吃饭?喝不喝水?他的朋友是谁?如果他偶尔得闲的话,会到哪儿去逛逛?哈雷街府邸的仆人们回答说:斯蒂芬每天早餐吃三个煮鸡蛋;国防大臣那个威尔士籍的贴身男仆是他的好朋友;另外,他昨天晚上刚去外坪参加过一个仆人们的舞会。听了这些,肉铺伙计、面包师傅、点路灯的人都非常感激他们所提供的消息。哈雷街府邸的仆人们问他们,为什么想知道这些。肉铺伙计、面包师傅和点路灯的人大吃一惊地说,难道哈雷街府邸的仆人们真的不知道?哈雷街府邸的仆人们真的不知道。肉铺伙计、面包师傅和点路灯的人就解释道:多年以来,伦敦城里一直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斯蒂芬·布莱克根本就不是什么管家。其实,他是一位非洲王子,一个巨大王国的继承人。人们都说,等他有一天当管家当腻了,就会回到非洲,娶一位和他一样黑的公主做王后。

    受了这般启示,哈雷街府邸的仆人们回去之后,纷纷用眼角仔细打量斯蒂芬,最后一致同意,此事大有可能。实际上,他们自己对斯蒂芬那么服从,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吗?因为,他们都是如此独立而骄傲的英国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轻易臣服于一个黑人的。在他们内心里,肯定已经直觉地产生了普通人在国王面前应有的尊重和敬畏之情!

    对于以上这些荒诞不经的猜测,斯蒂芬·布莱克却毫不知情。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勤奋履行自己的职责,每天继续擦拭银器,训练仆人们怎样为法式宴席服务,温和地责备厨子,预订花卉、台布、刀叉——总之,他在为即将到来的隆重夜晚,为那豪华的晚餐会,忙着装饰房子、调教仆人,做着那些数不胜数的必要的准备。当那个夜晚来临之时,一切都已在他的天才所及的范围内变得尽善尽美,灿烂辉煌。客厅、餐厅和楼梯边上都点缀着一瓶瓶的温室玫瑰,餐厅的大桌子上,铺着沉甸甸的白色织花台布,满桌的银器、玻璃器皿和烛光相映生辉。墙上挂着两面好大的威尼斯镜子,按照斯蒂芬的吩咐,两面镜子是相对而立的,让那些银器、玻璃器皿和烛光在镜中折射出两倍、三倍、乃至反复无穷的映像。当宾客们纷纷落座之时,他们仿佛轻轻地融入了那一片炫目的金碧辉煌之中,就像一群沉浸在天国荣光里的有福之人。

    当晚,诺莱尔先生高居主宾之席。如今的他,和初到伦敦时相比是多么不同啊!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无名之辈,没有人在乎他。现在,他坐在这个国家最高贵的人们中间,受到他们的殷勤对待!其他宾客不时地和他搭话,向他提问,并且似乎都相当满意于他那些简短而生硬的回答:“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或者“我没有结识那位先生的荣幸”,又或者“我从来没去过你说的那个地方”。

    “波尔夫人怎么样了?”(4)

    诺莱尔先生的一部分谈话——比较有趣的那一部分——是由詹光先生和拉塞尔斯先生替他说出来的。他们俩一边一个,把他夹在当中,各自忙着向满桌人传达他对于现代魔法的意见。魔法成了当晚餐桌上的热门话题。看到英国独一无二的魔法师与他的最著名的施法对象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宾客们根本无法把思想和话题转到其它事情上去。不久,客人们开始议论起最近出现在英国各地的魔法——自从波尔夫人复活的奇迹发生以后,各地纷纷有消息传来,说他们那里也有人成功地使用了魔咒。

    “各地的报纸上似乎都有两三起类似的报道,”卡斯特雷勋爵证实道,“前两天,我在《巴斯纪事报》上读到,迈尔森街有一个叫吉朋斯的人,半夜里忽然惊醒,听见有贼闯进了家里。这个人似乎藏有大量的魔法书籍,他试着念了一个他记得的咒语,就把那些贼人都变成了老鼠。”

    “真的?”坎宁先生说,“那些老鼠又怎么样了呢?”

    “它们都钻进护壁板上的耗子洞里去了。”

    “哈!”拉塞尔斯先生说,“请相信我,我的勋爵,这里面并不存在魔法。吉朋斯听见什么动静,担心有贼闯入,就念了咒语。他推开门,却没有发现贼——只看见几只老鼠。其实,老鼠一直就是老鼠,不是念咒的结果。所有这类传闻,到后来都被证明是假的。林肯郡有个姓马尔帕斯的未婚牧师,他和他的妹妹正致力于调查这一类的魔法事件,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发现一件是确有其事的。”

    “这个牧师和他的妹妹,他们俩都是诺莱尔先生的绝对崇拜者!”詹光先生热情洋溢地补充道,“他们看到出现了诺莱尔先生这样一个人物,来复兴英活魔法这门高贵的艺术,都感到万分高兴!他们无法容忍其他人以假充真,模仿他的光辉成就!他们对这种欺世盗名之举,恨得咬牙切齿!他们认为这是对诺莱尔先生个人的一种公然冒犯!承蒙诺莱尔先生的好意,已经传授给这对兄妹某种切实可靠的辨别假冒魔法的方法,现在马尔帕斯牧师兄妹正乘着四轮敞篷马车,周游全国,去挫败这些骗子!”

    “我认为你对吉朋斯的态度太宽容了,拉塞尔斯先生,”诺莱尔先生一板一眼地说,“我们无法确定,他编出这套假话,是否暗藏着某种险恶的用心。至少,在藏书的问题上,他说了谎。我派奇尔德麦斯去调查过了,据奇尔德麦斯说,他家里没有一本书是1760年以前的。毫无价值!根本毫无价值!”

    “可是,我们必须抱着希望,”波尔夫人对诺莱尔先生说,“但愿那对牧师兄妹能很快找到一个真正的魔法师——这样您就有帮手了,先生。”

    “噢!但是没有这样的人!”詹光叫道,“根本不存在!您想想看,为了完成他的伟大业绩,诺莱尔先生退隐山林,埋头攻读了那么多年。啊,这样高尚的为国献身精神是多么罕见!我向您保证,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但是,那对牧师兄妹决不能放弃寻找啊,”波尔夫人力劝道,“根据自己的切身经验,我了解到,完成一桩魔法要耗费多么大的精力。假如有可能为诺莱尔先生配备一个助手,岂不是一件叫人称心的大好事?”

    “好倒是好,可惜不大可能实现,”拉塞尔斯先生说,“到现在为止,马尔帕斯兄妹还没有发现丝毫线索,表明存在这样的人。”

    “不过,从你刚才所说的看来,拉塞尔斯先生,他们根本就不是在寻找!”波尔夫人说,“他们的目的只是揭穿假魔法,而不是寻找新的魔法师。其实,在他们乘车周游全国的过程中,很容易顺便做一下寻访工作,看看有谁能施魔法,谁又收藏着魔法书籍。我能肯定,他们不会在乎这一点儿额外的麻烦。他们会很高兴地竭尽一己之力,为您提供帮助,先生。”这话是冲着诺莱尔先生说的,“我们大家都抱着殷切的希望,但愿他们能早点儿成功——因为,我想您肯定感到有一点点孤独吧?”

    “波尔夫人怎么样了?”(5)

    宴会进行到一定的时候,桌上的五十多道丰盛的菜肴似乎都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仆人们上来把残局清理下去。女士们都离开餐厅到休息室去了,留下先生们继续饮酒畅谈。然而,这时先生们发现,只剩下他们自己的时候,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往日并不总是这样的)。关于魔法的话题,已经说到了无话可说的程度;讲讲熟人的闲话吧,又提不起兴致;就连政治也显得有些乏味。一句话,他们只想再看一眼波尔夫人。于是,有人老实不客气地告诉沃尔特爵士,新郎想念自己新婚的夫人了。爵士回答说,并无此事。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新婚的丈夫一时一刻都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妻子,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片刻的分离都会严重影响他的精神,干扰他的消化功能。男宾们征询彼此的意见:沃尔特爵士的脸上现在是否有肝气不和之色?大家一致认为,看来确实如此。爵士坚决否认。哈,他还硬充好汉呐,对不对?这很好。不过,很明显,现在情况十分危急。大家还是慈悲为怀,赶紧加入到休息室的女士们当中去吧。

    斯蒂芬·布莱克站在墙角的餐具柜旁边,目送先生们离开房间。屋里还剩下三名男仆——阿尔弗莱德、杰弗里和罗伯特。

    “我们是不是应当跟去伺候茶点呢,布莱克先生?”阿尔弗莱德天真地问。

    斯蒂芬·布莱克竖起一根细长的手指,示意他们呆在原处不动;并微微皱起眉头,告诫他们保持安静。他一直等到确定先生们已经走远之后,才大声说:“今晚你们大家到底怎么回事?阿尔弗莱德!我知道,你极少经历今晚这种大场面,但这也不是你忘记所受训练的借口啊!对于你的愚蠢,我实在很吃惊!”

    阿尔弗莱德讷讷地表示道歉。

    “卡斯特雷勋爵让你帮他拿一些块菌烧山鹑,我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你呢,给他拿的却是草莓果冻!你在寻思什么?”

    阿尔弗莱德含含糊糊地解释了一大堆,在场的人却只听出了“害怕”这个词。

    “你害怕了?怕什么?”

    “我想,我看见夫人的座椅背后,站着一个奇怪的人形。”

    “阿尔弗莱德,你在说些什么?”

    “一个高个儿男人,满脑袋亮晶晶的银发,穿着绿色外套。我看见他俯身看着波尔夫人,但下一秒钟就不见了。”

    “阿尔弗莱德,你看着房间对面。”

    “是,布莱克先生。”

    “你看见什么了?”

    “一幅帘子,布莱克先生。”

    “还有呢?”

    “一个枝形吊灯。”

    “一幅绿色的天鹅绒帷幕,还有一盏枝形吊灯,点着明晃晃的蜡烛。这就是你说的穿着绿外套、一头银发的人,阿尔弗莱德。现在,去帮茜茜把瓷器收拾好,以后别这么蠢了。”斯蒂芬·布莱克转向下一个男仆:“杰弗里!你今晚的表现一点儿都不比阿尔弗莱德强。我敢打赌,你的心思完全在别的地方。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可怜的杰弗里并没有马上答话。他使劲儿眨着眼睛,抿着嘴唇,满脸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对不起,布莱克先生。不过,是那音乐让我走了神儿。”

    “什么音乐?”斯蒂芬问道,“根本没有什么音乐。你听听!客厅里的弦乐四重奏刚刚开始。他们刚才根本就没演奏。”

    “噢,不,布莱克先生!我是说刚才女士先生们用饭的时候,从隔壁不断传来的笛声和小提琴声。噢,布莱克先生!我从来没听到过这么悲伤的曲子。听得我的心都要碎了!”

    斯蒂芬莫明其妙地瞪眼瞧着他。“我不明白,”他说,“根本没有什么笛子和小提琴呀。”他又转向最后那名男仆,一个身材壮实、四十来岁的黑头发男人:“还有你,罗伯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昨天我不是和你谈过话吗?”

    “是的,布莱克先生。”

    “难道我没有告诉你,我是多么倚重你,希望你能成为其他人的榜样吗?”

    “是的,布莱克先生。”

    “可是,今天晚上你怎么总是往窗口跑?一共去了五六次!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没看见吗?温塞尔夫人四处张望,想要个干净杯子。你的职责是在餐桌旁伺候夫人的宾客,不是在窗口!”

    “对不起,布莱克先生。可是,我听见敲窗子的声音。”

    “敲窗子?谁在敲窗子?”

    “是树枝,树枝敲打玻璃。布莱克先生。”

    斯蒂芬·布莱克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可是,罗伯特,这房子附近根本就没有树!这一点你自己也很清楚。”

    “我想,这幢房子周围长出了一片森林。”罗伯特说。

    “什么?”斯蒂芬大叫。

    幻影之屋(1)

    1809年7月

    1809年夏季的一天,两位骑马的旅客走在威尔特郡一条尘土飞扬的村道上。天空湛蓝而明亮,英格兰大地铺展在这高调的强光之下,深色的阴影和反射阳光的明亮区域间错分布,呈现出素描般的效果。一棵巨大的欧洲七叶树斜生在路旁,在路面投下一片浓黑的树阴。两位旅客走到树下,就被那阴影完全吞没了,剩下的只有他们的声音。

    “……要过多久你才会考虑出版它呢?”一个声音问,“你知道,一定要出版它才行。我认为,著书立说是每个现代魔法师的首要职责。我总是很惊讶,诺莱尔先生为什么不写书呢?”

    “我敢说,他迟早要写的,”另一个声音说,“至于我么,谁要读我写的书呢?现在,人们每星期都能看到诺莱尔先生施展新的法术,谁还再对一个纯理论魔法师的著作感兴趣?”

    “哎,你过谦了,”头一个声音说,“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留给诺莱尔一个人去干吧?诺莱尔就算生着三头六臂,也不能包揽一切呀。”

    “可是他能,他正在这么做呢。”第二个声音叹息道。

    又见到老朋友真是令人高兴!这骑马的二位不是别人,正是哈尼福特先生和赛根达斯先生。可是,他们怎么骑上马了?——这种运动既不适合他们,也不是他们所喜爱的——哈尼福特先生上了点儿年纪,塞甘达斯则是钱袋空空,消费不起。而且,他们又偏偏拣了这么一个要命的天气!逢到这么热的天,哈尼福特先生总是浑身冒汗,然后发痒,接着,皮肤上就出现一片片的红疹子;而赛根达斯先生呢,在这么晃眼的阳光下,他那头疼的老毛病一准会发作。再说,他们跑到威尔特郡来干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一段时间以来,哈尼福特先生一直在为小石人和头戴常春藤叶的姑娘热心奔走,后来总算发现了一点线索。他认为,那个谋杀者应当是艾弗伯里地方人氏。为此,他特地去到威尔特郡查阅艾弗伯里教区的旧卷宗。“因为,”他对赛根达斯先生解释道,“如果能确认此人是谁,或许我就能顺藤摸瓜,查出那姑娘的身份,以及他对那姑娘下毒手的阴暗动机。”赛根达斯陪着朋友同行,和他一道查阅了教堂里的所有古代文献,帮他解读那些难懂的古拉丁文。尽管赛根达斯先生热爱古代文献(没有人比他更爱这些东西了),尽管口头上他对这次行动信心十足,然而心底里却不免有点怀疑——仅凭五百年前遗存的七个拉丁词,怎么解读一个人的一生呢?哈尼福特先生倒是一派乐观。继而,赛根达斯先生忽然想到,既已到了威尔特郡,何不趁机参观一下著名的“幻影之屋”?它就坐落在威尔特郡,他们俩先前谁也没有去过。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或许在学生时代就听说过“幻影之屋”,并且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会立刻联想到“魔法”和“废墟”。至于这地方为什么如此重要,那就没谁说得清了。实际上,它究竟重要与否,在魔法史学界至今还是一个有争议的话题。有些学者会明确告诉你,对于魔法研究这幢房子没有任何意义,举凡英国魔法史上的重大事件,没有一件发生于此;再说,两个曾居住于此的魔法师,一个是假充内行的骗子,另一个是女人——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使所有现代绅士派的魔法师和历史学家们嗤之以鼻了。话虽如此,二百年来“幻影之屋”仍然盛名远播,被公认为英格兰最具魔力的地点之一。

    这所宅邸始建于16世纪,建造者是格雷格里·亚沙龙,他是亨利八世、玛丽女王和伊丽莎白女王时代的当朝大法师。说到其成就高低,就要看你用什么标准去判断了:倘若以所施魔法的多寡来衡量,他也许不配称为魔法师;倘若以赚钱本领为标准,亚沙龙却可以当之无愧地号称为英国最伟大的魔法师——因为,他在发迹之前,本是穷光蛋一个,到死时却已经富甲天下了。

    幻影之屋(2)

    在亚沙龙的诸多业绩中,最突出的是说服丹麦国王用一大捧钻石换取了他的一个魔咒——该咒语的功用,据他本人讲,可以让瑞典国王的皮肉化成脓水。自然,该魔咒并没有发挥作用,而亚沙龙却用那捧钻石当中的一半,建起了“幻影之屋”。宅邸中陈设极尽奢华,来自土耳其的地毯、来自威尼斯的镜子和玻璃器皿随处可见,美仑美奂的物件数不胜数。更足称奇的是,自从房子建起之后,此地便不断出现灵异之事——哦,应当说,有可能出现过、也许并没有——有些学者认为(也有些学者持相反说法),从那时起,亚沙龙不必再费心装模做样地施法了;在他的家宅里,各种魔法奇事纷纷自动涌现。

    1610年,一个月色明亮的晚上,两个女仆从楼上的窗子往外瞧,看见草坪上有二三十位俊逸潇洒的绅士淑女,正围成一圈翩翩起舞。1666年2月,一位名叫瓦伦丁·格雷特里克斯 的爱尔兰人,曾在室内一座大衣柜旁的一条小过道上,用希伯来语和古代先知摩西、亚伦 进行了晤谈。1667年,佩尼洛普·切尔莫顿夫人来此做客,当她照镜子时,发现镜中有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姑娘正在往外瞧;只见女孩的模样不停地变化、成长,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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